第九章 賀蘭悲歌 第十九節(第4/6頁)

這也是種古派他來夏州軍中的原因。只是因為擔心引起不必要的誤會,所以種古才沒有將種師道派到河東軍中。也因為同樣的原因,他不可能被派往振武軍第三軍,所以種師道只好成了神銳軍第三軍的一位營行軍參軍。

神銳軍第三軍的軍都指揮使慕容謙種師道一共只見過三次。

但慕容謙是一個無論你見過多少次,都不太可能留下多深印象的人。這樣的人如果出現在人群中,你很容易便將他忽略掉。他看起來沉默少言,缺少威嚴。這樣的人能成為神銳軍第三軍都指揮使,在不知內情的人看來,算是西軍中的一個奇跡。然而種師道卻知道慕容謙的一些事跡:他從軍已二十余年,先後在王韶、蔡挺、高遵裕麾下任職,經歷大小數十仗,不僅從未輸過一次,甚至他本人從來沒有受過半點傷。他精通幾乎整個宋夏邊境大小蕃部的習俗與各種土語,西夏文字的熟練程度據說放到西夏足以當個學士什麽的。此外,據傳說,慕容謙至少與十個以上的蕃部首領是結拜兄弟……所以,慕容謙在種師道心中,也是一個學習的對象。

只要他肯細心的觀察,肯謙虛的學習,遲早有一天,他會超越所有這些名將,成為大宋天空中最耀眼的一顆將星。

這是種師道掩藏在心中的野心。

慕容謙照例是開門見山。

“我剛剛在城墻上見到你們回城,這麽說,陸轢戰死了?”他甚至沒有過多的看種師道,慕容謙知道他軍中每一個指揮使的名字與長相。

“陸大人中了西賊的冷箭……”種師道腦海中回現出陸轢戰死時的情形,當時他便在陸轢身後,親眼見著陸轢將一個西夏人砍翻落馬後,張嘴大吼,然後便被一枝弩箭射進嘴中,立時斃命。種師道可以肯定那只西夏中並沒有這樣的神箭手,所以那其實只是意外。但在戰場上,這便足以致命。

“你們遇到多少人?”

種師道注意到,慕容謙並沒用“西賊”、“賊”之類的貶稱來代指西夏人,但他暫時沒有時間來細細品味這背後的意味,“約有千余西賊,當時這些西賊正在無定河邊飲馬,陸大人便決定偷襲,不料……”

“不料卻是個圈套?”

種師道略有點吃驚,望著慕容謙,道:“正是。末將亦曾仔細觀察地形,發現那裏地勢平坦,不易設伏,卻不料西賊將弩手藏於馬後……”

“原來如此……”慕容謙苦笑道,“四天之內,已確信有兩個指揮全軍盡墨,還有一個指揮不知所蹤,現在總算知道大概的原因了。我們一個指揮一個指揮的出擊,他們便用三倍以上的兵力設圈套還擊……”這些事情,現在已經沒有必要再保密了。

西夏人開始真正還招了麽?種師道心裏閃過一個念頭。宋軍原本的策略,是以馬軍為先導,每次向幾個方向出動數個指揮的兵力,遇到小股的西夏軍或部族,便殲滅之,若遇到到大股的敵人,則立時退還,引大軍來攻。因此這些馬軍指揮活動範圍極廣,往返夏州城往往達到五六日之久。在這一個多月來,西夏人在這種戰術下吃盡了苦頭。宋軍騎兵裝備精良,訓練有素,普通西夏部族的箭頭,根本射不穿宋軍的鎧甲,缺少戰術素養的部隊也不是他們的對手,除非遇到大股的敵人,或者是梁永能的精銳部隊,其余的西夏人只能望風而逃,整個平夏地區,幾乎成為這些大宋騎兵的馬場。但顯然,現在梁永能想出了應付的辦法來了。

“你們中了計,尚能以少勝多,想必有些緣故?”慕容謙說話缺少氣勢與感情,語氣幾乎沒有任何變化,但所問的問題,總是簡明扼要,切中要害。

“末將僥幸,交戰未多久,便射殺了賊首。西賊群龍無首,雖悍勇卻不足為懼。”話非如此,但實際上,一直到徹底擊潰這些敵人之前,這些沒有章法卻有拼命的勇氣與人數上的優勢的西夏人,有好幾次幾乎站在了勝利的邊緣。

慕容謙也並沒有追問戰鬥的細節,他沉默了好一陣子,似乎在做什麽決定。種師道默默站立在帳中,上司沒有開口,下屬在禮貌上是不應當多嘴的。

“你見著了街上那些儀衛隊吧?”慕容謙難得的說出了一句譏諷的話。

對趾高氣揚的拱聖軍的不滿似乎是共同的情緒,種師道嘴角也不禁露出嘲諷的笑容。“末將回城時已領教了。”

“職方館傳來最新情報,契丹人有一只軍隊向陰山方向開拔,聽說可能是耶律信部。”慕容謙說到此處,忽然停住,把目光移到種師道的臉上,但種師道的反應顯然讓他有點失望,“你不覺得吃驚麽?”

“倘若遼人也派兵進入西夏,那麽末將只能說,西夏已不可能不亡國了。”種師道平靜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