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聞戰鼓意氣生 第二節(第2/5頁)

田烈武一怔,伸手摸了摸腦袋,呵呵笑道:“二公子,這可折殺老田了。”

唐康望著田烈武,皮笑肉不笑地說道:“堂堂朝廷的致果校尉,有什麽折殺不折殺的。所謂‘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嘛……”

縱是田烈武再粗糙,此時也已隱約覺出唐康話中的譏諷之意。他詫異地看了唐康一眼,卻見唐康看起來笑容可掬,神情親切,一時竟又疑心自己感覺岔了。但他是個直性子,在朋友面前不願意藏掖著,當下道:“二公子,休說只是個校尉,便是做到大將軍,俺田烈武還是當年石學士府的那個田教頭!二公子若還念當年的那點情份,叫俺老田也好,田教頭也好……”

他話未說完,唐康已上前一步,拉起他的手哈哈大笑,“田教頭!好個田教頭!十余年來,倒還真是一點都沒變哩……你也是中過武進士,統率著數千虎賁之士,在靈州城前讓西夏人聞風喪膽的大宋名將呢,還敢叫你‘田教頭’?當真是成了心地想叫禦史們來參我麽……”一面說著,一面與田烈武攜手並肩走進營中。

田烈武這才“知道”唐康是與他玩笑,也陪著唐康不好意思地呵呵笑著。一幹人中,只有趙隆此時才略略猜出原委:唐康初時的不快與後來的譏諷,無非是因為田烈武的“失禮”——田烈武既然是石越的“門客”出身,便與唐康有著主仆的名份,但田烈武從出迎到寒暄,竟都是迎“故交”而非迎“故主”,無怪乎唐康心裏要感到不快。以趙隆對田烈武的了解,自然知道他這是全是無意的,也許在田烈武心中,他與唐康的名份,“師徒”與“朋友”這兩重名份更加重要。

他跟在田烈武與唐康的身後走進大營,不覺又看了一眼唐康的背影,這個年青人的機智應變,讓在軍中生活了快二十年的他自嘆弗如。他不覺替田烈武憂慮起來,田烈武還把唐康當成十幾年前的唐康,但唐康卻顯然已經不是十多年前的那個少年了……

兩天後,零口鎮。

盡管章惇曾試圖封鎖消息,但渭南發生叛亂的傳聞,此時還是早已傳遍了這個繁華的小鎮,被傳言驚擾的居民們都驚恐萬狀,紛紛收拾細軟逃向臨潼城甚至是京兆府,往來客商更已絕跡。除了零散從渭南逃難來的百姓,繁華的零口鎮此時便只余下一群如臨大敵的廂軍了。

零水上的一座石橋西岸,章惇正向剛剛趕來的範純粹與高遵惠介紹著他所了解的情況。範、高二人得到報告後便立即趕赴零口鎮,讓他頗覺意外。陜西轉運、提刑、提督、學政四司,提刑司設在河中府不可能趕來,新任學政使尚未到任,範純粹與高遵惠已經是陜西階級最高的兩個官員,二人完全有充足的理由可以坐鎮安全的京兆府,不必來零口鎮親身犯險的。無論如何,對於有膽色的人,章惇還是佩服的。

“陛下托以封疆之重,範某雖不肖,亦不敢愛身甚於愛君。畢竟要親眼看一看,才敢安心。”範純粹沉聲道。

“範公盡可放心。”章惇執鞭指著石橋,笑道:“零水、渭水之渡口、渡船,都已在我掌握中。零水上所有的木橋、石橋邊,也都堆滿了幹柴、炸藥,叛卒絕不可能西竄。”

“畢竟是子厚顧慮周詳。”範純粹贊道。一旁的高遵惠卻望著章惇,眼中盡是詫異之色。他嘴唇動了動,卻終是沒有說什麽。到零口鎮後,他便詢問過張英還有一些難民,大致了解了叛卒的情況。那些叛卒此時正在渭南城中不知所措,惶惶不可終日。就算是要流竄,又豈敢向長安西行?最多是東入華山散為群寇而已。但不論章惇是真糊塗,還是故意誇大兵變的威脅邀功,他都沒有必要當面揭破。

章惇又道:“渭南兵變,已查明乃是因雄武二軍一士卒在渭南入室強暴婦女,被渭南通判周泌當街杖斃而起……”

“雄武二軍的軍紀怎的這般差?!”高遵惠不禁皺眉道,“他們沒有軍法官的麽?這周泌也……”

“周泌是白水潭院貢生、熙寧十二年進士,兩任通判,考績都在優等,為官清正,是個能員。”範純粹板著臉,打斷了高遵惠的話,“禁兵入室強暴,做父母官的,自然要主持公道。殺得好!殺得好!”

“範公,國家自有法度的。”高遵惠也沉下臉來,道:“死刑要過刑部、大理寺的,若事事都來個杖殺了事,國家設刑部做什麽?禁軍犯法,是衛尉寺該管,他周泌憑什麽便能杖殺禁兵,激起大變?”

“以高大人之見,周泌是渭南通判,有人在渭南犯案,他竟管不著?”

“範公、高公!息怒,息怒……”章惇早就聽說陜西將相失和,範純粹與高遵惠相互看不對眼,他赴沿邊觀風時,路過京兆府,見範、高二人和和氣氣的,還以為那只是無聊的謠傳,此時才相信原來事出有因。他連忙打著圓場,道:“周泌處置事情,確是剛直有余,有失當之處。但雄武二軍兵變,卻是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亦不能說是周泌的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