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黃金錯刀白玉裝 第二節(第2/3頁)

“凡我周國之郡侯、縣伯、城主,只要是憑自己的本事,率自己的部眾打下來的,那麽,只要每年上繳貢物,征伐時聽從征調,派遣質子,君等便可按自己的心意,治理自己的領地,除此三項之外,柴家絕不幹涉其他之事。只要君等肯世世代代為周臣,便可以世世代代享有這封地!”

“若君之部眾,不足以獨立。君率三人來奔,則柴某以君為伍長;率十人來奔,則以什長;率百人來奔,則為百夫長。柴某與君等,患難共之,富貴共之!”

“若有遺世之賢者,願屈就我周國,凡有一技之長,周國皆有君容身之地。善兵者可為將,知治國者可為相。善賈者有戶部、太府之位以待之,善工者則有工部、將作監、軍器監,善農者亦有司農寺。才堪為卿者則為卿,才足付以一縣,則為縣令,足付以一城者,則為城主!”

“柴若訥瘋了麽?!”

在離周國招賢榜不遠的幾株椰樹下面,鄴國公趙宗漢與他的長子趙仲珙、次子趙仲彩,都換了一身普通的黑袍,打扮成海商的模樣。柔嘉亦換了男裝,跟在趙宗漢的身後。

他們的那個位置,可以清晰地聽著周國公柴若訥的演講,他們也可以很清楚地看到聽眾們的歡呼雀躍,看見越來越多的人,有宋人,有大食人、高麗人、占城人從海船上,從港口周圍,湧向柴若訥。

“他沒有瘋,非但沒瘋,而且是當世英傑。”趙宗漢輕輕嘆了口氣,回答著趙仲彩。

在汴京的時候,他見過崇義公柴若訥,那個時候,柴若訥看起來像一個花瓶,他唯唯諾諾,謹慎小心。每當狩獵或是會見契丹使臣的時候,先帝經常會把他帶在身邊,而柴若訥總是會很小心的顯示出他的一些天分來,當先帝談論詩書儒經之時,他是少數能接得上話的皇親國戚,他也能寫一些並不算太差的應制詩。但除此以外,柴若訥再無顯示過他的其他才能。

在汴京的時候,雖然先帝曾經誇贊過柴若訥,但是趙宗漢是不以為然的。畢竟,論及文學、繪畫,這些方面趙宗漢在宗室裏,亦是極有名的。

但此時,他才明白,先帝看人的眼光遠勝於己。

如今的柴若訥,才是真正的柴若訥。當他可以盡情展翅高飛的時候,趙宗漢才知道此人遠非自己能及其萬一。

他心裏面,又是敬佩,又是羨慕。

周國人數雖少,柴家雖窮,但是他們士氣高昂,對未來充滿希望。趙宗漢知道,在周國之內,也有職方館的細作——朝廷對他們是不無防範之意的。所以宗澤才會對周國的事情了若指掌。據宗澤所說,他們不多的人眾中,已有兩成得了各種各樣的疾病,但連他們染病的人,也毫無沮喪之意。

而這卻是自己無論如何,也做不到的事情。

趙宗漢知道所謂的請求歸國是絕不可能被允許的事情;他心裏也知道自己應當表現得樂觀,有勇氣,如此才能鼓舞眾心。所有的道理,他都明白,但他照樣被那場風暴、被喪子之痛擊垮了。

在占城國停留如此之久,無疑是在浪費時間與錢財,甚至是自殺,但他依然自欺欺人的在占城請僧人給死去的兒子、女兒大做法事,每日接見、拜見占城的貴人。他只知道自欺欺人的拖延時間,試圖讓自己忘記將要面對的事情。

甚至,若非十九娘一再苦苦相勸,他都不會出現在這裏。

“即使是去金洲可能會死,但回大宋是死,留在占城亦是死,若左右是個死,女兒倒寧可死在金洲!那樣,縱是死了,也不給太祖、太宗丟臉。”

趙宗漢心裏又想起柔嘉的話來。

“爹爹如今一舉一動,都關系著合族人的性命。爹爹若執意不肯前往,亦請女兒與大哥先率一部分部眾,先往新鄴城。如此朝廷怪罪起來,亦好有個說辭!”

趙宗漢其實知道自己是個性格軟弱的人。他的一生,都是在老老實實地聽命行事,太後與官家叫他往東,他便絕不會往西。有任何大點的事情需要決斷,他都要請示太後、官家、皇後,或者他的兄長們,聽他們的意志行事。而若是鄴國公府中的事情,趙宗漢便會受他的夫人們或者是他最疼愛的女兒十九娘左右。

當一生都養尊處優的他,突然遇到如此重大的挫折之時,他的確很需要有人幫他做一個決斷。

因為他自己害怕承擔決斷錯誤的後果。盡管他明知道別人替他決斷他照樣要承擔後果,但這樣的話,他心裏依然會感覺到好受一些。

他就是一只從小被養在瑤津池內的金尾鯉魚,血統尊貴,外表鮮艷,但是,一旦將他放至黃河,遇到風浪,他很快便會不知所措,永遠也無法越過龍門,變化成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