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天下自古無能才 第一節(第2/5頁)

也許,它還會艱難的重新萌芽,繼續惡鬥,歷史重演,什麽也沒有改變。這是可能的,只要是文官政府,總會有派系。

但也許,出現的會是他根本預料不到的什麽東西。

但那必定是他不願意看到的東西。

雖然不知道什麽是對的,但是至少不能去做那些明知道是錯的事情。

所以,即使找不到什麽辦法,他也只能繼續勉力維持著。這肯定不是什麽好法子,但石越知道,有時候,有些事情,看起來茫然無錯,前途未蔔,似乎不知道希望在何方,可是,若能熬得過去,只要能熬得過去,神奇般的,前面就會豁然開朗……他就是抱著這樣的信念在繼續努力。

於是,自從章惇被趕出朝廷、田烈武被支往河北後,小皇帝雖然安靜了,但是,石越也罷、範純仁也罷,精力全部放在了如何壓制、平息這愈演愈烈的黨爭。兩人都堅信遼人就算真的要南犯,也是九月以後的事,這事總還可以緩一緩。他們除了要設法彌合中樞輔樞中已經悄然出現的分歧與矛盾,每天還要在政事堂約見那些在新舊兩黨中影響較大的人物,有時傾聽,有時施壓,有時還要利誘……這些人中,有些人會買二人的帳,但無論新黨或舊黨的支持者,總有一些人軟硬不吃,甚至對他們冷嘲熱諷,搞得二人灰頭土臉。

尤其是那些所謂的“清議首領”們。石越與範純仁希望設法先平息報紙上的爭吵,先營造出一種和解的氣氛。二人先是打算在政事堂召見汴京較大的幾份報紙的主持者,不料這些人平素爭吵不休,到了這時候,卻又變得齊心了,全部稱病不至。二人又想扮黑白臉,令人放話給報社施壓,然而,話是放出去了,這些“清議首領”卻全當沒聽見,甚至還有人公然挑釁,請兩府放手來封禁報社,他們知道登聞鼓院在什麽地方!因為害怕事態擴大,沒幾天,石越與範純仁不得不馬上親自出來辟謠。

這幾日間,石越與範純仁正在努力說服司馬光與高太後同意,讓高太後與皇帝破例接見這些“清議首領”——這是石越好不容易才想出來的法子,可以肯定的是,無論這些“清議首領”持什麽樣的政治立場,但是“忠君”的觀念是深入骨髓的,他們不給石、範面子很正常,但若是太皇太後開口暗示,這個面子,無論如何,大部分人都會買的。至於那少數的幾個,勢單力孤,以太皇太後在臣民中的極高威信,他們也不會傻到引火燒身。

但這件事情尚未取得進展,卻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四月十一日,左丞相司馬光偶染風寒,然後便一病不起!

意外的,這座城市的焦點,暫時轉移了。

自從熙寧以來,真正在主導這個國家走向的大臣,只有四個人:王安石、司馬光、呂惠卿、石越。而司馬光又是紹聖以來,這個國家真正的社稷之臣——天下唯一的能得到皇室、朝廷、軍隊、士農工商都認可、信任的宰相。的確也有很多人對司馬光不以為然,也許司馬光在能力上也的確有很多的缺陷,但只要司馬光是首相,只要司馬光在政事堂,每個人都會感覺到,即使有各種危機、爭議,但這個政權始終還是穩固的,這個國家始終還是穩固的。這種強烈的心理暗示,在司馬光平安無事的時候,是沒有人意識到的。

一旦他生命垂危,即使是汴京的販夫走卒,心裏也會泛起隱隱的不安來。盡管他們完全不知道這種不安是為何而生!

但高滔滔卻能明白的了解,她的不安為何而來。

今天,她又派了四個禦醫守在左丞相府,中使每隔兩個時辰便去一次左丞相府,報告司馬光的病情。一面,兩天之內,她已經分別單獨召見範純仁、呂大防、劉摯、程頤。

她深知司馬光之後,這四個人就是舊黨的關鍵。

範純仁溫和,呂大防剛直,論聲望也許範純仁更高,但許多舊黨官員感情上更親近呂大防,尤其是陜西路出身的舊黨,呂家兄弟的影響,無人能及。

不過,真正麻煩的卻是劉摯與程頤。

劉摯任蘭台有年,清望極高,是台諫派的首領,台諫派最麻煩的是,有相當一部分官員們是骨子裏有黨,可心裏卻以為自己無黨,口裏更是不承認有黨。

而程頤如今備位侍從,表面上看不如前三位位高權重,但他有“天子師”的身份,更兼有一幫好門生,他的門生遍布朝野,在朝者官職雖卑,卻都是清介敢言之輩;在野者或聚徒講學,或創辦報紙,在學院,無論太學、白水潭、嵩陽甚至是西湖學院,都多有他的學生,而且大多是學術出眾,極受士子推戴;在清議,則自《新義報》、《汴京新聞》、《西京評論》……幾乎所有有影響力的報紙中,都有二程的徒子徒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