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河潼形勝寧終棄 第五節(第3/4頁)

兩軍戰得一陣,眼見著遼軍占不了什麽便宜,拱聖軍反倒越戰越勇,眾將士也漸漸匯聚到田宗鎧與荊離旗下,連劉延慶也終於被幾個親兵找到,幾條長槍,護衛著與田、荊二人會合了。指揮著一千騎的遼將觀察著戰場的形勢,正待鳴金收兵,不料便在此時,東面大營卻突然鼓角齊鳴——遠遠的,從西面幾百名阻蔔精兵疾馳而來,他精神一振,又提起骨朵,催促著部下繼續廝殺。

但那五百名阻蔔精兵並未能形成夾擊之勢,從南門之中,又沖出幾百騎宋軍,擋在阻蔔人的路上,與阻蔔人殺將起來。

深州南門外這一番惡戰,從黃昏戰到天黑,雙方才各自收兵。

拱聖軍定要保護出城牧馬之活動空間,而韓寶卻絕不肯讓宋軍輕易達成此目的。雙方針鋒相對,自這一日起,南門外早晚時分,幾乎必有惡戰。

韓寶的攻擊永遠一成不變,契丹宮衛騎軍自東攻,部族、屬國軍自西攻,因為南門外河塘縱橫,不便大軍布陣作戰,宮衛騎軍每次只出動一千騎,而部族、屬國軍亦只令挑選精兵出戰。而拱聖軍為保無虞,卻已不得不增加護樵的兵力,由兩個指揮,增加到一個營。

到了六月四日,工匠們終於趕造出了近三十座箭樓,每座箭樓可容數十人站在上面射箭。韓寶將這些箭樓全部部署在城北與城西,避開東門的弩台,又自各軍中挑選出數百名能挽強弓善射者,登上箭樓,晝夜不停的向城中射箭。

如此一來,大半座深州城,都處在遼軍的射程之內。不僅僅百姓出門要背著門板擋箭,城墻上巡守的宋軍,一不小心,也會被冷箭所中。箭樓上的弓手都有良好的防護,以弓箭還擊沒有作用,姚兕命令城頭的拱聖軍用火箭還擊,但效果不彰。沒有弩台,深州狹窄的城墻上,又根本擺置不了床弩。姚兕只得加緊督促工匠制造拋石機,然而那實非一朝一夕之功。反倒是箭樓上的遼軍向城中射起火箭來,危害極大。箭樓上的遼軍視野極好,專挑城中易燃之建築射火箭,比如茅草蓋頂的房子、牲圈之類,一旦射中,城內軍民就要出來救火,然後他們就趁勢射殺城中軍民。

這些箭樓給深州造成了巨大的威脅,尤其是心理上的。城墻保護不了他們,不分晝夜,每個人的生命都處於危險當中,隨時都會有人受傷、死去,即使在睡夢中,也要提防房屋著火。城裏的醫者疲於奔命,而草藥也很快就變得緊缺……盡管拱聖軍在南門外的爭奪戰中勉強控制住了局勢,但城中的士氣,仍然不可避免的一落千丈。隨之而來的,是軍中對於固守深州的質疑聲,越來越強烈。

然而,姚兕卻似乎對此毫不在乎。無論是屬下獻策偷焚遼軍箭樓,還是建言拆城中建築造箭樓與遼軍相抗,又或者是勸諫棄城而走……總之,不管是攻、守、戰、走,姚兕盡皆不予理會。他將麾下五營分成五部,一營護樵、兩營守城、一營待命、一營休息,每日輪流轉換;又嚴令城墻上的弓手,只要遼軍未入射程之內,便不得還擊。至於射程內的遼軍箭樓,無論他們如何為所欲為,亦不準理會。

他在拱聖軍中積威有年,普通士兵對他的一切行為,幾乎只知服從,而根本不敢有半點反抗;便是那些武官,心中雖然大不以為然,但他既然頒下令來,也無人敢諫。

而城外的遼軍,仿佛韓寶已經徹底忘記了十日破城之令,一直到了六月九日,距離遼主所定的破城之期,只剩下最後兩日,遼軍也沒有正兒八經的攻過一次城。他似乎完全滿足於用箭樓圍攻深州與南門外的小爭奪,甚至連監戰蕭嵐也對此漠不關心,韓寶麾下諸將不僅從未聽到他催促韓寶,甚至於從未聽他再提及過此事。蕭嵐的興致,看起來全用在了與諸部族、屬國軍諸將套近乎以及搜羅南朝美女之上。他每日要麽會宴請幾位部族、屬國軍將領,要麽就主動去他們的大營,噓寒問暖,人人都知道蕭嵐是個“南朝通”,他向眾人描敘的南朝盛況,讓所有人瞠目結舌又好奇不已。余下的時間,蕭嵐則是派出他的私兵,四處劫掠美女,用不了幾天,所有人都知道,凡是姿色出眾,或者能歌善舞的南朝女子,送到蕭嵐帳中,必然能得到很可觀的賞賜。

但韓寶與蕭嵐不急,他們麾下的將領們卻不能不急。

契丹諸將都懼怕耶律信,如此消極避戰,一旦追究起來,倒黴的絕不止韓寶一人而已。

而一些部族、屬國軍將領卻是變得極不耐煩,擺在他們面前的,是一座城池,擁有無數的財貨奴婢,他們親眼看著城內的宋軍被幾十座箭樓射得龜縮於城中,束手無策;他們也親眼看著這座城池,從城外可以直接射箭進城中——如今他們已經“見多識廣”,或見過或聽說過更高的雄州城是如何被夷為平地,甚至親眼看到過河間府那種真正的堅城是何等雄壯,而他們已經在深州城附近呆了足夠久的時間,對於城墻的敬畏之心,早已經被一種輕蔑的態度所取代……況且他們如今還有雲梯,在箭樓的掩護下,有望樓洞悉宋軍的部署進行指揮,深州的城墻,比一道竹籬笆強不了多少。無休無止的耗在一座城池之外,打這種無聊的戰爭,讓許多的部族、屬國軍將領趕到憋悶、煩躁不安,更何況還有這該死的悶熱的天氣,韓寶有不準許他們移營。他們都盼著盡快攻下這城池,然後可以縱兵大掠,將之洗劫一空,然後他們可以進城,在陰涼的房屋中,好好休整一段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