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臣憂顧不在邊陲 第三節(第2/5頁)

慕容提婆無暇哀嘆自己的黴運,他絕沒想到,自己在束鹿,居然也要打仗。此時他也沒有時間從容思考,他知道耶律信法度森嚴,而蕭嵐、韓寶與他更非同心,宋軍既然來攻,他跑是不敢跑的,否則只怕用不著耶律信下手,蕭嵐、韓寶便會把他宰了。因此他迅速打定一個主意,既然這八百宋軍敢孤軍深州,他手下也有萬余人馬,以多打少,先吃掉這支宋軍,然後迅速退回束鹿,向蕭嵐、韓寶求援,二人看在束鹿的糧草積蓄的份上,也免不了要分兵救,若其不然,他便燒了糧草積蓄,逃往饒陽,到時算起帳來,他也有話說——非是他不戰,而是敵眾我寡,而蕭、韓二人擁兵不救,他不得已撤退。有了這八百騎宋軍墊底,便是皇帝面前,大概也足以交差。

主意打定,慕容提婆一面著人收拾值錢細軟,隨軍帶好,一面召集起趕回來的麾下兵馬,清點之後,馬步軍合計大約仍不下七八千之眾,連夜出發,前往晏城。

這七八千人馬又是一通忙亂,出發之時,已是深夜,行軍時拖拖拉拉,至晏城時,竟然天已大亮,攔子馬回報,那些蕃騎剛剛吃過早飯,清理完營地,正自北邊直奔晏城而來。慕容提婆倒也並沒有把這些宋軍蕃騎放在眼裏,他自恃兵力十倍於敵,便傳令下去,沿著晏城廢城,擺出一字長蛇陣。

他親率倉卒到齊的一千余宮衛騎軍在中間,右邊是三千多部族軍,左邊則是三千余漢軍。諸軍皆不曾吃飯,只等“滅此朝食”。

慕容提婆絕想不到,統率著這只橫山蕃軍前來的,乃是左軍都指揮使姚雄與指揮使任剛中。橫山蕃軍並不采用禁軍編制,都指揮使以下,便只設指揮使,指揮使所統兵力,由三百至一千不等,這是因為紹聖中樞密院采納慕容謙、王厚建議,橫山蕃軍招募兵士,皆以同部族同鄉裏為一指揮,而各部族各鄉裏所募戰士,數量自難均等,樞府亦不削足適履,而是隨機應變,因此編制十分靈活。其指揮使或為漢將,或為蕃將,副指揮使則全部是蕃將。姚雄與任剛中所率領的這八百騎橫山蕃騎,有五百騎便全出自一個地方,以橫山羌為主,雜有羌化的西北漢人,指揮使任剛中,乃是大宋仁宗朝名將任福之從孫,自熙寧間從軍,頗立功勛,在諸羌中頗有威名。另外三百騎則是姚雄的親軍,本來這樣的先鋒軍,是不當由他來擔任主將的——他貴為橫山蕃軍副都指揮使兼左軍都指揮使,若非是父親兄弟被圍,姚雄心中焦急,無論如何,也不可能發生這樣的事情。但慕容謙也對他十分了解,知道他外表看起來從容冷靜,實則內裏卻是個剛烈急躁的性子,這件事情,實難相勸,便亦幹脆由他去做。

慕容謙自七月二日在真定檢閱武騎軍,當場誅殺三名遲到校尉立威,然後便斷然下令,令武騎軍收拾行裝,東援深州。真定府文武官員被他嚇得戰戰兢兢,皆不敢阻攔,於是七月三日,大軍便自真定府出發東行。

但姚雄卻等不及這麽久,慕容謙閱兵之後,七月二日的晚上,他便領著自己的親軍,挑了一個指揮的蕃騎,親任先鋒,往深州而來。一路之上,曉行夜宿,他是一肚子的著急,卻又不敢過於急躁的行軍,畢竟橫山蕃騎已是勞師遠征,一路之上,未經休整,人馬疲憊,也是十分危險。若非是橫山羌人平素生活艱苦,本就較漢人更能吃苦一些,他是斷不敢如此輕率進軍。因此,姚雄心裏面是恨不能肋生雙翅,直接飛到深州,一面卻要慢慢調整部下的狀態,讓他們邊行軍邊休息,保存足夠的體力。明明急得要死,臉上還要裝得若無其事,偏偏他本性又是個剛烈之人,真是憋了一肚子的邪火。七月四日在祁州遇見打草谷的遼軍,他擊潰這小隊人馬後,便已知大戰就在面前,雖然心裏明白應該耐心等一等慕容謙的主力,但卻仍是不由自主的繼續往前走。

這一方面是因為他早已發現遼軍對西邊並無多少防備,欺遼人不知虛實,倉促無備;另一方面,他亦是自恃兵少,皆是騎兵,往來迅疾,大不了打不贏就跑——在父親兄弟危在旦夕的時候,有了這樣兩條理由,哪怕不怎麽經得起推敲,但亦足以讓姚雄不去停下自己的腳步。

慕容提婆那邊連夜出發,走到半路上,姚雄派出的偵騎便已經察覺。初聽到敵軍數量,姚雄也是大吃一驚,但他是膽大包天之人,敵人雖眾,他也沒有馬上想著逃跑,而是親自領著任剛中一道悄悄再去偵察,眼見著來的這些遼軍,兵馬雖多,但行軍之時,部伍不整,隊列散亂,他那一點點退避之心,立時丟到了九霄雲外。與任剛中一合計,二人回來,並不驚撓部下,只是埋頭繼續睡覺。一大早起來,該做什麽做什麽,待到清理完營地,部下都已經能看見遼人遮天蔽地的旌旗,慌慌張張前來稟報,他才從容披甲上馬,召集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