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臣憂顧不在邊陲 第五節(第4/5頁)

倘若讓唐康處在他現在的位置上,他能按捺得住麽?

有大格局者,無時無刻,都能把握住自己的節奏,不會輕易的因為一些小小的利害,便隨著別人的節奏起舞,在這個方面,唐康仍需要更多的歷練。

其實石越心裏面也是很焦急的,他不斷的著人去催促王厚、何畏之以及來援的西軍諸部,同時派出數撥使者詢問幕容謙的情況——此事倒是讓他稍覺安慰,至少幕容謙已經到了真定府。而且便在幕容謙抵達真定府的當日,渭州蕃騎也到了井陘——他們在路上遇到道路被洪水沖壞,因此耽擱了不少時日。

對於幕容謙,他是放心得下的,因此他只是令他便宜行事,自己決定是否要救援深州——他知道姚雄在幕容軍中,倘若過多催促,反而會幹擾幕容謙的判斷。

但唐康……石越丟下唐康、李浩的劄子,止不住的搖頭。

“丞相,還有一封劄子,是定州段子介送來的……”範翔注意到石越的臉色,猜到定是對唐康有所不滿,他因與唐康相善,自免不了要從中緩頰。實際上,唐康、李浩在苦河無功而返,上呈樞府的報告,雖經石越過目,卻也是範翔的手筆。小皇帝會下詔大贊唐康、李浩的功績,與這份報告的措辭巧妙,自然大大有關。

“他說什麽?”石越以為是請罪的劄子,也不打開,只是向範翔問道。

“他想要火銃……”

“火銃?”石越愣了一下。

範翔卻是會錯了意,忙解釋道:“聽說是兵研究造的一個手持火炮……”

“他不知道如今有多少人彈劾他麽?”石越打斷範翔,“這段子介,他不趕緊上表給自己辯護兩句,還要什麽火銃?敗軍辱國,他還想著能做定州知州?”

範翔也是吃了一驚,“朝廷已經下旨了麽?”想想,又實為段子介不平,忍不住又說道:“這實是不公平!”

“有何不平?”石越冷冷說道:“打了敗仗,便要承擔責任。這是國家法度,凡是吃敗仗的,都要受處分。”

“丞相,恕下官直言,這可不是多勞多怨麽?鎮、定那些人,纓城自守,自然不會吃敗仗,也挨不到處罰。段子介這樣,反而要受責罰。勝敗兵家常事……”

“借口何人不會找?”石越哼一聲,範翔不敢再多說,卻聽石越又說道:“吃了敗仗,不管是何原因,總要受處分。這個法度不能廢,否則後患無窮。不過朝廷亦不是不知道他的苦衷,樞密會議定議,罷段子介定州知州、飛武一軍都指揮使之職,但大敵當前,仍許他戴罪立功,權領定州軍州事,以觀後效。”

這責罰卻是極輕了。範翔放下心來,笑道:“這定是丞相保他了。”

“我保他有何用?”石越淡然說道,“皇上亦看中他,親口替他說情,總不能兩府諸公連皇帝的面子都不買。他倒是一點都不擔心自己的前程,想著什麽火銃?他說了要火銃做甚麽?”

“他想重練新兵。”範翔與石越相處日久,漸知石越心意,聽石越說話,知道表面上石越雖不假辭色,實則是已經許了,因笑道:“原本弩是最好的,訓練亦簡單,但他怕朝廷不會將弩這種軍國之器頒給他的定州兵。”

“大敵當前,還墨守成規。不過,這兵器研究院何時造出火銃的?我如何不知道?”

“丞相日理萬機,哪能連兵研院這些些小事,亦能操心?或曾稟告丞相,丞相忘記,亦未可知。”範翔笑道:“不管怎麽說,昔諸葛武侯罰二十以上皆親攬,實不足法。學生已經查過,這火銃當日兵器研究院造了一批為試驗之用,因非軍國之器,便束之高閣。後來朝廷曾將圖紙賞給高麗與鄴國,那批火銃便封存起來了。”

石越疑惑的看了範翔一眼,“你如何知道這麽清楚?這段子介的公文來了多久?你便行文給樞府了?”

“段子介文書上午方至。”範翔笑道:“學生如何記得這許多事,幸而宣台之中,有個博聞強記之人。十日前丞相令勾當公事黃裳回汴京清查火器賬冊,看看朝廷有多少火器,各存於何處,以備不時之需,黃裳回來之後,便是個活賬冊,凡與火器有關之事,只要問他,莫不清楚。這甚麽火銃,哪怕讓兵研究自己去查,沒個十天半月,只怕他們也不會有結果。”

“他們造了多少火銃?”

“當時造了四百支,其中有八十三支登記報廢,計有三百一十七支,一直封存在汴京火器庫。”

石越點點頭,道:“段子介既然要,便全部給他。再令真定府武庫撥給他三百架弩,一百匹馬。你回文給他,兵不在多,而在精。不要重蹈覆轍,少招些無賴地痞,招兵要招老實本份,有家有業之人。本相不指望他立建奇功,不要急於雪恥,要沉得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