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臣憂顧不在邊陲 第七節(第2/4頁)

雖然對石越絕無半點好感,但是,他傾慕石蕤卻是非止一日。

但不需要詢問任何人,趙煦心裏也明白,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自仁宗皇帝開始,大宋朝皇帝的皇後,都有不言自明的條件:必須出身名門,必須是開國功臣的後代,絕不能是現任宰臣的親屬!

石蕤也就夠第一個條件而已。

不是開國功臣的後代也就罷了,但是要因此讓石越罷相,並且徹底的離開任何軍政實務,那實在是太難太難了。

但倘若石越不罷相,而他的女兒卻做了皇後,趙煦閉著眼睛都能想象會是什麽樣的後果——朝廷中不會有一個大臣贊成,整個大宋朝的士大夫,都會成為他與石越的敵人。甚至石越也會成為他的敵人,也許迫於壓力,石越會搶先把女兒嫁掉,絕了他這個念頭。

趙煦可不想把自己逼到那步田地。

他心裏面打著如意算盤,親政之後,設法罷免石越,讓石越安心當他的富家翁,然後便可以順理成章的迎娶石蕤為後。對於趙煦來說,這才是兩全其美的事。當然,最完美的,則莫不過石越突然生場暴病,暴死身亡。那他就可以不費吹灰之力,解除一切的麻煩,他可以清除他親政後最難以對付的權臣,可以大方的追贈、封賞石越,讓他死後備極哀榮,還可以娶回他最心儀的女子……但他的這個心思,是無論對誰都不敢說的。

而太皇太後卻等不及了,根本容不得他答應不答應,樂意不樂意,她已經迫不及待的挑選了好幾個女孩,讓他來選擇。

趙煦自然是一個也不想選。

可他也想不出什麽好辦法來逃避,他屬意石蕤的事,他是半點口風也不敢透露的。但這樣一來,要合理地拒絕那些女孩,便更加困難。倘若他百般挑剔,太皇太後只會覺得他不成熟,說不定會親自挑一個自己中意的女孩做他的皇後——對於太皇太後來說,皇後這種生物,只要賢惠溫柔,規規矩矩,最重要是沒什麽亂七八糟的親戚,娘家人本份……便可以了。

“官家……”清河溫柔的聲音,拉回了又開始出神的趙煦,“這份劄子……”清河指著趙煦手裏無意識拿著的一份奏折,柔聲道:“乃是河北宣撫判官、隨軍轉運使陳元鳳所呈……”

“唔,陳元鳳麽?”趙煦不好意思的避開清河的眼神,故作從容的說道:“朕記得他,先帝時,呂惠卿罷相,便與他有關,對吧?”

清河抿嘴微微點頭。

趙煦又想了想,笑道:“朕還記得他有份萬言書,是論胥吏之事的,議論精到,見解出眾,是個能臣。西南夷之亂,此人亦有極大功勞。難得人品亦佳,忠心體國,雖出仕是呂惠卿所薦,卻不肯黨附呂某。朕還聽說,他與石越乃是布衣之交,卻也不肯阿附石越,桑先生與朕稱贊過他的才華,聽聞範樞使亦極賞識他……”

“官家記性真好。”清河微微笑道,“不過,以臣妾之見,要看一個品性,非止要聽其言,觀其行,還要看他的友人與敵人各是怎麽樣的人。聖人雲:德不孤,必有鄰。真正的君子,身邊必然都是正人;有些人偽裝得極好,但是看看他的朋友與敵人,便能覷其真面目。”

“那姑姑說這個陳元鳳是君子麽?”趙煦問道。

清河笑了起來,“這個臣妾可不敢亂說了。臣妾從不認識此人,道聽途說,往往做不得準,還得親眼觀察。”

趙煦點點頭,嘆道:“可惜朕也不能親眼觀察每一個臣子。”

清河笑道:“便是官家能夠如此,亦不可信。哪個臣子到了官家面前,不會有所掩飾呀?官家能決一人一族之生死富貴,做臣子的要投官家所好,亦是人之常情。況且許多人縱非刻意,見著官家天子威儀,已是誠惶誠恐,處處小心。官家要見著人的真性情,卻非易事。”

“姑姑說得極是。”他一面與清河閑聊著,一面打開陳元鳳的奏折瀏覽,看到了一半,禁不住擊案贊道:“說得好,說得好!”

清河卻只是微笑著坐在一旁,並不搭話。但凡涉及奏折之內容,無論是高太後還是趙煦,只要他們不主動詢問,清河便絕不會發表任何意見,甚至不會表露半點的好奇。

不過身處她的位置,既便她不主動詢問,就算是高太後,有時候也需要與人分享討論,何況是不過十六歲的趙煦。不過片刻功夫,趙煦便忍耐不住,將奏折遞到清河面前,笑道:“姑姑瞧瞧這陳元鳳的劄子。”

清河微笑著接過來,打開翻看,一面聽趙煦興奮的說道:“韓丞相這幾日老說和議,樞密會議也以為深州與拱聖軍危殆,朕聽到的,盡是說為社稷計,要剛柔相濟。但卻從未有人與朕說過這些,若不是陳元鳳是自大名府來的,朕還一無所知呢。他在奏折裏說,和詵與何去非在大名府苦練新軍,少則數千人,多則萬余人,列成方陣,四面皆是戰車,車上置火炮,戰車後面則是盾牌與長槍長矛,其後又有弓弩手,大陣最中間,有精銳馬軍。敵人遠,則以弩炮攻之;近則有槍矛、弓弩;遇敵先以弓弩火炮攻之,待敵潰逃,再令馬軍追殺——大名府諸將皆稱遼人無以當此陣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