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臣憂顧不在邊陲 第七節(第3/4頁)

他越說越興奮,笑道:“既有此等新軍,又何憂契丹不破?況正如陳元鳳所言,和議非不可為,然當選擇時機。要是遼人恣意妄為,大軍已兵臨大名府防線,我大宋諸軍束手無策,事不得已,那也只能議和,此勾踐之所以事夫差也。當此之時,自不能以議和者為不忠,便是城下之盟,也只得咬牙簽了,只要知恥近勇,中夏又豈能長居胡狄之下?又或若兩國相爭,經年累月,勝負難斷,黎民困苦,不得息肩,那該議和,亦不能多顧臉面,昔日祖宗之優容西夏,便是為此。又或者吾師雖已大勝,然敵人仍有可存之理,朝廷順天應人,體上天有好生之德,放其一條生路,使敵酋為國家守藩籬,這也算是一理……”

“可如今呢?朝廷雖未勝,卻也不曾敗。深州縱失,拱聖軍縱亡,所打擊者,不過士氣民心,但若朝廷能上下一心,那深州、拱聖軍之失,又何足道哉?一時挫敗,反倒可以使一國軍民,同仇敵愾。若因此而進退失據,才是真的趁了遼人的意。這個時候開和議之說,徒然自亂陣腳。”趙煦說到這裏,興沖沖的望著清河,問道:“姑姑,你說是不是此理?”

清河此時已讀完陳元鳳的奏折,她慢慢的將奏折放回禦案上,一面伸手理了理發鬢,抿嘴笑道:“妾是女流之輩,如何懂這些軍國之事?不過官家也莫要誤會了韓丞相的意思,妾觀韓丞相之意,不過是同意接待遼國的使節,倒不見得會答應遼國的條件。”

“話雖如此!”趙煦搖搖頭,道:“其實朕也知道韓丞相是主戰的,不過,如今倘若開了這議和的口子,便是給一些誤國之輩有機可乘。”

他遲疑了一下,望望清河,終於還是說道:“不知姑姑聽說沒有,朕聽到一些傳聞……”

“不知官家所說的是……”

“朕聽人說,遼人的密使已到了汴京,開出的價碼是高麗國、黃金五萬兩、白銀五十萬兩、緡錢一百萬緡、精絹兩百萬匹。若朝廷答應,契丹便退出河北,歸還所占城池。”

清河心頭一驚,望著趙煦。這個價碼她自然早就知道,這乃是遼國密使帶來的口訊,只是不知道趙煦是如何知道的,並且一個字都不差。

趙煦看著清河的表情,卻誤以為她是全不知情,嘆了口氣,說道:“姑姑可知,這個價碼卻是不算高,甚至出乎朕的意料,他們連歲幣都不要。你說這點錢算什麽,無非是出賣了高麗國,若然開了和議的口子,朝廷中許多人便會心動。我昨日繞著彎兒問過範樞使,打完這場仗,朝廷的軍費開支只怕都要比這筆錢多出許多……”他哼了一聲,譏道:“這朝廷裏,比朕會算賬的人多著呢,到時候,不知有多少人會動搖?”

清河靜靜的聽著,遲疑了許久,才低聲說道:“只恐欲壑難平!”

“姑姑說得極是。”趙煦重重的點點頭,“今日給了他們這筆錢,他們退兵了,日後怎麽辦?過幾年他們再來?占了這個便宜,這叫食髓知味。但朝廷總有許多人,見不及此的。他們也不是見不及此,而是不願意想那麽長遠,遼人再來,那是他下任的事了,他們又何苦操這個心呢?”

趙煦心裏算是憋了一肚子的悶氣,又說道,“便是韓丞相,朕也疑心他未必沒有這個想法,北朝既然開了這個價碼,他便再討價還價,削減一些。熬過今朝,緩過這口氣來,咱們再興兵報復。可朕卻以為他糊塗了,人家打到家裏來了,你都不能拼個你死我活,過兩年,天下太平,想要輕開戰端,哪有那麽容易?”

“以朕之見,這和議的口子,斷不能開。姑姑你看這陳元鳳的奏折,他對石越也是頗有微辭的。石越坐鎮大名府,一味的持重,這練新軍固然好,但難道朝廷還待他新軍練成再打仗?這豈不是平時不燒香,臨事抱佛腳?!朝廷與西夏已經談妥,朝廷賣給西夏兩門克虜炮、全面開放糧食、食鹽、茶葉、弓、箭、刀、槍、劍八物之互市,李秉常保證涼州以西,五百裏之內,絕不出現百人以上的馬軍。李秉常如今戰線拉得太長,樞密會議已能肯定,他縱是有心,亦無力來趁火打劫。這火炮不過安撫一下他,反正遼人也有了,他遲早會有。故此,石越要西軍,朝廷便將西軍全部調過來也無妨,只是他不能老借口西軍不至,龜縮在大名府一動不動。今日不是說龍衛、雲翼、威遠諸軍都到了大名了麽?”

說到此處,趙煦更是沒什麽好氣,又道:“還有章楶也是如此,全是玩寇。河東只有呂惠卿進取點,其余諸將,皆是唯石越馬首是瞻,他們在河東與耶律沖哥過家家麽?種樸每日在雁門出操,耶律沖哥便在關外練兵,兩軍號聲相聞,聽說還互相做買賣!好不容易去打一仗,又損兵折將,更有借口了。依朕看,那場小仗,不過是演戲給朝廷看的。章楶、折克行、種樸、吳安國之流,素稱知兵,倒不如京東路一個蔡京。蔡京好歹還每日在京東路練兵,上了幾封折子請求北援滄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