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誰知快意舉世無 第二節(第2/6頁)

束鹿城外不遠一片樹林中,劉延慶與劉法率領十余騎精兵,正在默默的觀察著正如蝗蟲一般湧至束鹿的遼軍。看著一眼望不到頭的遼軍綿綿不絕的開進束鹿,劉延慶的臉色極其難看。

“果然是韓寶親來!”劉延慶的聲音中,帶著一絲顫音。

前一天的晚上,他們已經見過任剛中派來的使者,這使者送來一封書信,信中稱任剛中已經在黃丘一帶與何灌會合,雖然何灌對任剛中並不是十分信任,不肯吐露任何有關冀州的軍情,但是還是承認了他的確是來束鹿使疑兵之策的,目的便是吸引韓寶的注意力,騙得韓寶西進。

這證實了劉延慶的推測,但是任剛中的信中,卻還稟報一件令二人都目瞪口呆的事——何灌在得知他們並不是奉慕容謙之令東進之後,態度並不十分熱情,他聲稱自己目的已經達到,他的探馬已偵知韓寶主力已經向束鹿西來,他尚有軍令在身,因此必須立即返回冀州——何灌不顧任剛中的勸諫,已然星夜率軍離去!

不管是出於何種動機,但是劉延慶等人率軍巴巴的趕來施以援手,卻似乎是落了個狗拿耗子多管閑事的窘境。何灌不僅沒有半句感謝之語,反倒棄之而去,讓劉延慶等人獨自來應付這麽一個尷尬的局面。

這個結果,是誰也沒想到的。縱是陰鷙如劉法,亦不免對何灌此舉大為不忿。

雖然何灌自有他的苦衷。

在何灌看來,王瞻、劉延慶、劉法、任剛中,皆不過是無名之輩,兵力又少,他們雖然是來出手相助,但實際上何灌早已完成他的既定目標——拖韓寶四五日,引他大軍西來。一旦韓寶到了束鹿,這疑兵之計必然敗露,僅僅多上王瞻、劉延慶之流幾千人馬,照樣當不得韓寶雷霆一擊。他的幾百人馬彌足珍貴,倘若就這麽折在束鹿,韓寶一擊得手,立即揮師南下,苦河若無兵把守,那他便是前功盡棄。在束鹿設些疑兵,讓韓寶猶豫一兩天,西進束鹿一兩天,這便已經讓何灌知足,此後的事,倘若慕容謙親來,那麽冀州或可安然無恙;若是慕容謙不來,那麽何灌就要憑著這點與苦河這點微不足道的地利,爭取與韓寶再周旋幾日,同時寄希望於唐康、李浩早點成功。

這是在萬丈懸崖上走獨木橋。能否成功,一大半要看運氣。倘若自己行差踏錯,稍有托大,那就是連運氣都不必指望了。因此何灌如何肯為王瞻、劉延慶之輩改變計劃?他頗有自知之明,苦河之險並不足恃,但只要他跑得快,仗著韓寶不知虛實,他還可勉力與韓寶再周旋幾日。從目前的局面來看,若慕容謙不來,他至少要死守苦河五日——何灌實是一點底氣都沒有。

任剛中的突然到來,已經是讓他有些尷尬了,他能多守幾日苦河的前提,便是要韓寶從不知道他到過束鹿!若說韓寶知道橫山蕃軍出現在束鹿,冀州虛實,便等於盡為韓寶所知。那他只怕連半天都守不住。盡管任剛中不會故意將他的消息泄露給遼人,但所謂“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萬一這邊有士兵多嘴,又或者被俘,甚至主動投敵,供出這些情況——歷史上有多少成名已久的將領死在無名小卒的嘴巴之上,這點何灌無須他人提醒便心知肚明!因此,若是慕容謙大軍前來,那自是他期盼已久的;但若是任剛中之流,在何灌看來,反倒是給他的計策增添了一個不確定的危險。他心裏面擔憂受怕,哪裏還敢向他們泄露半點冀州的軍情?!

諷刺的是,何灌並不知道韓寶打的主意是幹脆繞道趙州、堂陽鎮而進冀州,倘若他能事先知道,只怕早已嚇得冷汗直冒,一面派人急報唐康、李浩,一面死馬當成活馬醫,使在這束鹿與任剛中們並肩作戰,與韓寶拼個你死我活,能多拖一天算一天。

但何灌並無未蔔先知之能,因此任剛中一到,反倒堅定了他立即返回冀州的決心。在他心裏,冀州安危是自遠在這數千友軍的生死之上的。

結果便是,任剛中率幾百人尷尬的呆在了被何灌遺棄的黃丘空營之中。好在束鹿與鼓城之間地區也不算太大,能駐兵宿營的地方也屈指所數,任剛中又知道劉延慶與劉法的行軍路線,他派出精幹的部下沿途找尋,終於在晏城廢城一帶,找到劉延慶與劉法。

二人皆未料到如此變故,都在心裏不知問候了何灌祖宗十八代多少遍,但在劉延慶看來,這正堅定了他對唐康是想禍水西引的判斷。只是他沒想到唐康、何灌做事如此狠絕,甚而明目張膽。此時再如何憤怒也無濟於事,何灌腳底抹油開溜,這日後有機會他們總得告他一狀,可眼前的局面,還得由他們來應付。

在二人看來,韓寶肯定不會白來一趟。除非他們率軍逃跑,否則與韓寶的這一仗,已經不可避免。可是率軍逃跑,縱然是劉延慶也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