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與昔一何殊勇怯 第八節(第2/2頁)

一個參軍也有些不屑的說道:“方才處分,便是所謂的‘進退失據’了。便是陽信侯被圍,既不當告之軍中,亂我軍心;亦不當敵情不明,便急急忙忙遣馬軍赴援。所謂‘遠水不解近渴’,當今之計,仍然要先打下饒陽,方是圍魏救趙之法。”

“正是,大軍已經布陣行軍,方才那般調度,若萬一有遼虜在近,我軍陣形大亂,非遭潰敗不可。”褚義府把頭轉向和詵,又說道:“何畏之雖然好大名聲,可他到底從未帶過這許多兵。只是王大總管是西軍的,總是瞧不起我們河朔軍,這支大軍,本當由和將軍來統禦,卻偏偏要交給這個連禁軍都沒正兒八經統率過的何畏之。”

“適之休要胡說。”和詵連忙喝止住褚義府,有些擔心的回頭看了一眼都虞侯朱行儉,見朱行儉沒有留神這邊,這才稍稍放心,沉聲說道:“是誰統率大軍,無甚要緊,如今不宜有西軍、河朔這等門戶之見,還要同心協心,方能擊敗遼虜。”

但其實和詵心裏面,對褚義府們的言論,卻是頗以為然的。雖然礙於身份,不得不說了這些冠冕堂皇的話,卻終是心有不甘,想了想,又說道:“何況,便是大總管重用西軍將領,亦是因為我們河朔禁軍不爭氣。諸位想想,仗打到現在,除了雲騎軍,咱們河朔禁軍可有甚好說的事跡?尤其是武騎軍荊嶽,將吾輩的臉都丟光了。”

“昭武亦不必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雖說是荊嶽不爭氣,然有一半,亦是樞府向來偏向西軍之故。”褚義府卻很是不服氣,說道:“我雄武一軍卻非武騎軍之流可比,此番出征,必能讓朝廷上下,刮目相看。”

自訓練環營車陣之後,和詵對於雄武一軍的戰鬥力,也是十分自矜,當下雖不說話,卻等於是點默認了。

褚義府又低聲說道:“昭武好好看看後面,如今去打饒陽,雖是何畏之統領,可靠的是誰?還不是我們雄武一軍?難不成能指望神射軍那些殘兵敗將與鎮北軍那些烏合之眾?”說到這裏,他又看了一眼和詵的臉色,見和詵沒有制止之意,舔了舔嘴唇,聲音放得更低了,“這一仗,是我們雄武一軍賣力,打贏了,卻是何畏之之功!下官以為,甚是不值。”

這些話,卻是完全說到和詵心坎裏去了。這個念頭,在他心裏面,不知道已經打了多少個轉轉。但他口裏卻還是要喝斥道:“適之胡說些甚麽?”

但他的語氣,卻正在鼓勵褚義府,褚義府又說道:“昭武心胸寬廣,不計較這些,可也得為我河朔禁軍的聲譽想想。”

“休說這些沒用的。”和詵皺了皺眉,“如今難不成我還能回頭去勸何畏之回去歇息?”

“那卻不必。”褚義府嘿嘿笑道,把頭湊到和詵耳邊,低聲說道:“只需如此如此……”

宋軍中軍。

“昭武,和將軍他們走得有些快了。咱們要不要快點,或者讓他們慢一些?兩軍離得太遠,恐為遼人所乘……”

“不必了。”何畏之瞥了一眼前面已經越走越遠的雄武一軍,眼神冰冷得讓人害怕,“整好隊形,不必走得太快,只管管好自己,小心遼人偷襲,給我盯緊行軍陣列,陣列一亂,便停下來休整,毋要保持方陣。”

“遵令。”何畏之身邊的部將們都是無奈的在心裏嘆了口氣,離遼人還有八十多裏,就開始以作戰方陣的陣形行軍,這未免也謹慎得過份了。他們又不是正在從遼軍的重重包圍中突圍。但是沒有人敢勸諫何畏之,因為沒有人敢正視他的眼神。

所有的人都知道,他肯定是在惱怒和詵不聽號令。這樣的軍中權力爭鬥,誰也不想卷入其中,引火燒身。

最終,當夜幕快要降臨之時。

雄武一軍距離饒陽城,已不足三十裏。和詵派出去前哨斥侯,甚至已經到了饒陽城腳下。而何畏之的中軍,離開樂壽卻還不到二十裏。也就是說,宋軍的前軍與中軍之間,相距超過四十裏!若以當天何畏之的行軍速度,再走兩天,他才能趕上雄武一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