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烽火連三月(1937年7月~10月) 七七事變(第3/6頁)

在華東“旅行”時,公平匡武多次受到中國“有關部門”的監視。大約沒有比這更正常的了。你一個日本軍人在中國內地瞎轉悠什麽?不給你抓起來審問就不錯了!但公平匡武認為性質“惡劣”。6月底,他離華前得出這樣的結論:越往南,反日排日的情況越嚴重!

於是石原莞爾拿到了這樣的匯報:

中國排日、抗日、辱日形勢達到高潮,軍隊幹部尤其軍隊下級幹部態度更加露骨,日本軍部方面派出的人員對中國的觀察大體一致,但在對策方面不同。少數人主張維持現狀,與華平等互惠,和平共存;多數人認為,應對華進行打擊,這樣就會改變局勢。日本僑民在華受到挑釁,激起仇愾心。但這種態勢還不能確定是不是意味著中日戰爭將要爆發……

陸軍省那邊也沒閑著,他們派到中國“旅行”的是軍務課課長柴山兼四郎(日本陸軍士官學校24期,茨城縣人)。柴山對華態度挺慎重的,但他也意識到:長江一帶排日風潮高漲,而“中國政府不想制止”。排日運動“有英美派官員的暗中煽動”,因此“有必要警惕華北出現那樣的運動”。

按柴山的說法:“用了幾天時間在平津會見了中日要人,征求他們的意見和感想,結果都認為中日關系很緊張,頗有一觸即發之感。”

軍部的參謀們在中國“旅行”時,林銑十郎過了四個月的首相癮後成功下台,因為他在任什麽都沒幹成,大家湊上去圍觀,得出的結論是:這位首相不是一個合格的軍人,這個軍人更不是一位合格的首相,甚至不是一個合格的人。前兩條說得還行,最後一點似乎有點過了,完全給一棍子打死了。人們開始對林的上台感到匪夷所思,包括陸軍最初支持他的那些人。他們開始撞墻。

在1937年6月4日的一片撞墻聲中,千呼萬喚始出來的近衛文麿終於組閣了。

近衛家有點來頭,是日本史上與天皇家關系最近的貴族“五大攝政”之首。近衛畢業於著名的京都大學法學系,因為他爹是公爵,他世襲了不少好處,早早進了政府,後來跟在元老西園寺公望後頭,到巴黎參加《凡爾賽和約》[1]的簽訂,幹到貴族院議長的位子時才四十歲出頭。很早他就被認為是首相的最佳人選了。“二二六兵變”後,天皇想叫他組閣,但近衛躲了,不想收拾那個爛攤子。

現在,希望近衛出山的呼聲越來越高啦。但有人覺得這個近衛華而不實,按西園寺的某個秘書的說法,近衛這小子像富士山。是贊他麽?那個秘書多年後這樣回答:從遠處望,它很漂亮;但到了近處看,全是粗糙不堪的巖石!

陸軍省和陸軍參謀本部都往中國派人,我們內閣也會啊,所以近衛一上台,就把大谷光瑞打發出去了。這名字有點耳熟,的確如此。大谷是日本西本願寺法主,老婆是貞明皇後(大正天皇的)的姐姐。20世紀初,他曾先後到中國的新疆以及中亞和南亞探險,在佛學界、探險界、考古界、政界和軍界都有一號。辛亥革命後,孫中山還跟他有過一段交往,甚至叫他出任過中華民國的政府顧問。

大谷一到北平,就在六國飯店緊急約見了日本駐北平武官今井武夫(日本陸軍士官學校30期,長野縣人)。這是今井第一次露面,後來他做到日本中國派遣軍副總參謀長的位置,1945年8月他還得出來。今井介紹了中國尤其是北平的形勢:如果政府的對華政策不起作用的話,按這樣的局勢發展下去,一定會有“不幸的事件”發生!

大谷告訴今井,入夏後,東京一直流傳著這樣一個說法:在北平可能會發生像柳條湖那樣的事變。對大谷來說,中日關系已經進入一種類似於他探險一樣的迷局。

大谷回去後向近衛報告。大谷說得不錯,近衛上台後,東京就有個小道消息越傳越神:今年夏天,最晚到秋天,北平也許會發生什麽事。

這時的陸軍參謀本部中國課課長是永津佐比重(日本陸軍士官學校23期,茨城縣人),永津跟磯谷一樣,也是特別關注中國南方一舉一動的“中國通”,甚至在中日開戰前很長一段時間,他和磯谷是所有日本“中國通”裏腦子最清醒的(開戰後此人開始犯昏)。他認為:蔣介石倡導的“新生活”運動,實際上已演變為針對日本的全國總動員。因為蔣和他的政黨過於自信,所以“侮日”? 。

在這樣的背景下,陸軍的強硬派認為:對中國打擊一下,就可以改變他們抗日的局面。

石原莞爾非常憂慮。

這家夥是真憂慮。他擔心前方的日軍蠻幹,破壞他的“開發滿洲、親善中國、降伏蘇聯、驅逐英國,最終與美國決戰”的構想。

田中隆吉在綏遠鬧事時,當時在關東軍做參謀的武藤章(日本陸軍士官學校25期,熊本縣人)也跟著摻和了。綏遠出事後,石原飛往前線,質問田中和武藤:你們瞎鬧啊!那兩個人笑道:我們學的是當年的您啊!而現在,不聽話的武藤又跑到他手下當作戰課課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