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滬上的秋天(1937年8月~11月) 四行倉庫(第4/7頁)

另一部炮兵(8門蔔福斯山炮)則在浦東英美煙草公司大樓附近秘密設置陣地,主打江對岸由高爾夫球場改建的日軍機場。經偵察發現,日軍飛機每天拂曉升空,從機場亮燈到第一架轟炸機起飛,大約有50分鐘時間。在技術測距後,試著打了第一發炮彈,正好落入機場內,隨後8門山炮狂吼,在8分鐘內打出800多發炮彈,擊毀擊傷12架敵機。這隊炮兵打完日軍機場後就轉移了陣地。但洋涇那邊的炮兵還是出事了。

上海《時事新報》[7]的兩個記者聽說黃浦江對岸有秘密的炮兵陣地,於是就跑過來采訪,部隊長也是大意了,批準記者去竹林裏的炮兵陣地走一遭,還允許記者拍了幾張照片,但叫這個部隊長沒想到的是(其實早該想到),記者光圖抓新聞了,不僅把采訪炮兵陣地的詳情發在報紙上,還配了照片。張拿到報紙後大發雷霆,這不等於泄露軍事情報嗎!於是緊急下令轉移炮兵陣地,果然沒多長時間日機就把洋涇一帶的竹林來了個地毯式轟炸。

浦東炮兵在當時確實發揮了最大的能量,甚至多次入夜後將山炮放到小船上,悄悄駛向對岸吳淞碼頭的日軍倉庫進行近距離襲擊。

話說日本陸軍登陸後,中國援軍上來的節奏也加快了,京杭和京滬鐵路上的軍列一車車地把增援部隊投到上海,但仍不能扭轉戰局。張發奎想,總這樣也不是個辦法,就在9月初給蔣介石打電話,說我們能不能限定一個投入兵力的最高點,比如說最高投入50個師,一旦第50個師放進去後,仍不能把敵人壓制住,那麽我們就用第二個辦法,這個辦法就是:接下來的援軍(至少10個師),不再往上海投,而是放在後面的吳福、蘇嘉國防線,進而開展全面持久的消耗戰。至於上海的一線陣地呢,也不主動放棄,從“八一三”算起,以頂三個月為期。

應該說張發奎這個建議是具有可行性的,但沒被蔣介石采納。

前面說了,上海開戰後,蔣介石的電話一個接一個打到上海。他很著急,但南京電話局長途台的話務員小姐們卻不管這些,即使是蔣親自叫接電話,話務員小姐也會用純正的國語不慌不忙地問:先生,您要普通的,還是加急的呢?有一次,蔣介石叫接電話,找顧祝同,結果接電話的是朱紹良,把蔣氣了個倒栽蔥,立即叫侍從室主任錢大鈞把俞飛鵬叫來,對俞一陣大罵。

俞飛鵬這時實際上已經忙暈了,他不僅是負責軍需的署長,還兼著交通部長,軍需、後勤和通信一把抓,都由他調度。由於當時的鐵路主要運送兵員,所以他就搞了一個船舶總隊,大大小小地征集2000條船,跟汽車總隊一起往上海運送軍需品。但通信也得由他料理,於是馬上叫人給蔣搞了個軍用電話專線。

那邊上火的則自然是松井石根。

第9、第13等師團一過來,駐台灣的第3飛行團也來了,加上艦載飛機,差不多達到了300架,制空掌握是沒問題了。本錢有了,怎麽打是個問題。飯沼守、公平匡武、長勇幾個人碰出的新計劃是:羅店的側翼包圍不是沒成麽,接下來咱搞中央突破。這個突破點就是大場。拿下大場,除了想從中國軍隊的防線中央撕開口子外,另一個目的就是把朱紹良的中路軍的後路切了。松井說:攻大場,須渡蘊藻浜。他說這話時,根本不用看地圖,因為他在上海做過多年的武官,對這裏的地形可以說了如指掌。

松井的計劃是:藤田進第3師團和吉住良輔第9師團打頭陣,強渡蘊藻浜,然後把伊東政喜第101師團放過去打大場。

日軍的戰法其實很簡單,抗戰八年中,遇到陣地戰時,就用下面這三板斧,枯燥而乏味:晚上通常不打,天亮時進攻,先用飛機炸,再用野戰重炮轟,然後在坦克的掩護下,拉出步兵沖擊。一沖擊,中國這邊肯定拿重機槍進行壓制,這時候日軍再用平射炮打機槍。

在上海,中國軍隊深受日軍平射炮之苦。所以到後來,中國士兵的對策是,你拿炮兵打我時,我不露頭,你們步兵上來後,我也不拿機槍打你,而是你到了一定距離後,我沖出戰壕跟你們肉搏。這時候,你們的飛機、大炮就不敢再轟了吧?一時間,蘊藻浜沿岸,中日士兵堆屍層層,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守大場的主力是薛嶽第19集團軍,有吳奇偉(保定陸軍軍官學校6期,廣東大埔人)第4軍之張德能(雲南講武堂,廣東開平人)第59師、朱耀華(出身不詳,湖南長沙人)第18師、黃傑稅警總團等部隊。

第101師團第101聯隊玩命往前沖,幾天下來,這個聯隊打得只剩下了幾個小隊,很多士兵都只有一顆子彈了。10月11日,聯隊長加納治雄(日本陸軍士官學校21期,東京人)大佐在冒死率部進攻中被斃殺。這個聯隊,從聯隊長,到大隊長、中隊長和小隊長,基本上都死於此役,也就是說該聯隊基本上被全殲了。此時師團長伊東政喜一點人數,這個在東京新編的師團傷亡已經到了三分之二。這個代價取得的戰果是:渡過蘊藻浜後,向前推進了5公裏。松井的命令是:第101師團繼續向大場攻擊。但伊東停下來,說什麽我也不往前打了,你們愛誰上誰上吧,再打可能都護不住聯隊軍旗了(聯隊軍旗為天皇親授,軍旗被奪,聯隊番號即被取消)。松井只好把作為預備隊的第13師團拿出來,在荻洲立兵的指揮下繼續沖擊大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