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南京夢魘(1937年12月) 再見!南京!(第2/10頁)

但無論松井在當時的日記中對發生的事情感到“失望”,還是戰後受審時流露出的“懺悔”,都無以挽回1937年冬天南京的慘烈場面。作為當時的一軍最高統帥,松井不能約束自己的部下,他罪責難逃。

可以得出如下的結論:

松井石根應為南京大屠殺在總體上負責;

朝香宮鳩彥、柳川平助、長勇,則是南京大屠殺最高責任人,即下命令者;

塚田攻、武藤章、飯沼守、田邊盛武等參謀則推波助瀾;

中島今朝吾、谷壽夫、山田栴二、吉住良輔、末松茂治、草場辰巳、佐佐木到一以及諸多聯隊長是南京大屠殺的直接責任人。

在大屠殺中,哪支日軍部隊暴行最重?

幾乎所有的文章都習慣這樣入筆:“在松井石根和谷壽夫的指揮下,日軍開始了長達6周的大屠殺。”當時,之所以這樣定義第6師團,是因為該師團是第一個殺入南京城的,而且它的師團長谷壽夫在戰後於南京接受了審判並被執行槍決,為人們所熟知,所以給很多中國人留下第6師團是南京大屠殺首犯,甚至是唯一施暴部隊的印象。

第6師團罪行罄竹難書,自不必說。在大屠殺中,下關江邊是第一大屠場,第6師團駐紮的雨花台、中華門排在第二的位置上,從南京陷落到12月21日第6師團開向蕪湖,在這八九天裏,每天都有中國戰俘和平民被帶到這裏屠殺。

但第6師團並不是南京大屠殺中殘殺中國軍民最多的日軍師團,殘殺中國軍民最多的師團是中島今朝吾的京都第16師團。

因為這個師團是南京警備部隊,駐紮南京時間最長,12月21日以後的暴行,都可以計在第16師團的名下。這些暴行加上21日以前該師團的暴行,就可以判定,在整個南京大屠殺期間,這支來自京都的部隊屠殺中國軍民最多,這個數字有可能超過10萬人。

1945年戰爭結束後不久,中島得病而亡,僥幸躲過了審判。當時,在南京,中島對部下的屠殺所持的態度,不是默許而是鼓勵。中島甚至對前來“整肅軍紀”的東京來人(陸軍參謀本部情報部部長本間雅晴)說:“中國人算什麽?有多少殺多少。”

中島的殘暴一度讓東京“感到為難”,擔心這樣下去會影響“皇軍的形象”,指出“中島君所部的行為,有失人道”(陸軍省要員阿南惟幾語)。

松井石根在日記中也寫道:“(暴行)果然是第16師團長以來的表現引起的。”

對很多南京大屠殺的幸存者而言,日軍給他們留下三個深刻印象:個子矮、都留著長長的胡子——中島部隊。

除第16師團和第6師團外,山田支隊的屠殺也非常兇暴。在過去,該支隊在南京的行為一直被忽略。山田支隊在南京陷落後一直駐紮在江邊的上元門一帶,實施了大屠殺期間最大的一起暴行,即草鞋峽大屠殺。在這次屠殺中,中國軍民共計57,000多人遇難(以平民為主)。加之在大灣子和魚雷營的屠殺(以戰俘為主),遇難於山田支隊槍口下的中國軍民至少有8萬人(該支隊士兵稱超過7萬人)!這一數字排在中島今朝吾第16師團之後,排在谷壽夫第6師團之前。

南京陷落後不久,松井石根、柳川平助和朝香宮鳩彥,被昭和天皇召見,賜予三人以鑲有皇室菊花的銀瓶;對谷壽夫、中島今朝吾、草場辰巳、佐佐木到一、牛島滿五人,則進行了嘉獎。

當然,南京浩劫還有隱秘的內因。

1937年身在南京的日軍士兵,在屠殺時沒有什麽負罪感。他們在國內時,都是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年輕人,可踏上中國土地後,這一切都變了。

關於日本的民族性格,最矛盾的一點是優越感與自卑感並存,也就是所謂的畏強淩弱。回顧歷史,日本在20世紀的盟友相繼是英國、德國和美國。日本人對作為強者的西方人懷有自卑感,對多年來被他們連續戰勝的中國心存不屑。

日本人對中國人的輕視,直接表現在以殺人為娛樂、以殺人為遊戲、以殺人為比賽上。但對待歐洲人和美國人,他們就是另一張面孔了。在安全區內,幾個日軍正在屋裏輪奸中國婦女,被拉貝看到,他朝那些日軍揮動著德國國旗。日軍看到後,面色驚慌地說:“啊,德意志!德意志!”說完,扔下中國婦女,灰溜溜地跑了。費奇把在一寓所裏將強奸婦女的日軍轟走後說:“看到這些‘勇敢’的士兵在我們的驅趕下竟翻越裝有倒刺的圍欄而逃,我們只有嗤之以鼻。”1937年的南京,在日軍的刺刀下,中國人人人自危,西方人雖然天天往返於日軍面前,但沒一個人受到傷害。後來,馬吉牧師這樣回憶道:“我們都感到意外,我們竟無一人被殺。”

日本700年武士爭鬥史,使他們養成一種復仇文化。1937年,日軍在上海傷亡慘重,向南京追擊途中,沒後勤保障的行軍令士兵們“苦不堪言”,而且又遇到中國軍隊的步步抵抗,終於兵臨南京城,第9師團首戰遇阻光華門,凡此種種,使日軍在陷城後產生了報復心理。第16師團第30旅團長佐佐木到一在回憶時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