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使臣將王命 第一百九十四章 虛以委蛇

蕭凡三人進了廂房,廂房很幽雅,四周以竹幹搭建,內壁掛著幾幅前人字畫古跡,四周的墻角栽著幾盆牡丹,房內正中一張紅木八仙桌,桌上早已擺滿了各色珍饈佳肴。

朱棣當先在主位坐下,蕭凡等人分別坐在賓位。

朱棣又恢復了笑臉,站起身面朝南方,第一杯酒遙祝京師裏那位恨他恨得牙癢癢的當今皇上朱允炆洪福齊天,萬壽無疆。

第二杯酒,朱棣以主人的身份,敬同樣恨他恨得牙癢癢的欽差蕭凡鵬程萬裏,吃嘛嘛香。

蕭凡入官場兩年多,自然早已熟悉官場禮節,朱棣敬酒蕭凡急忙站起身誠惶誠恐,拱手連道不敢。

朱棣又敬了方孝孺和太虛,一輪敬下來,朱棣坐下,然後用眼瞟著蕭凡。

大家都是官場中人,自然都懂規矩,主人敬完了酒,現在該輪到客人向主人敬了。

朱棣端坐主位,好整以暇的等著蕭凡端杯。

蕭凡為難了,——敬還是不敬呢?或者說,這酒喝還是不喝?

無可否認,蕭凡是個君子,盡管別人都不認同,可他自己確實是這麽認為的,但是——君子該做小人的時候,還是要做小人的,特別是跟性命有關的事情,更須謹慎小心。

轉了轉眼珠,蕭凡端起面前的酒,笑眯眯的遞給太虛,一臉和善的笑道:“師父,嘗嘗,快嘗嘗,這可是北平的烈酒,比起咱們京師的女兒紅,別有一番美妙滋味……”

太虛兩眼發亮,接過酒杯毫不猶豫的一口悶了,然後意猶未盡的咂摸咂摸嘴。

“來,師父,多喝幾杯……”蕭凡暫時把朱棣撂在一邊,反而頻頻向太虛勸酒。

太虛自然絲毫不懂這些官場禮節,也沒覺得徒弟向師父敬酒有什麽不對,於是酒到杯幹,來者不拒,一連喝了好幾杯。

蕭凡勸了幾杯就不再勸了,放下酒杯,眼睛專注的盯著太虛喝完酒後的反應。

朱棣一臉不滿的瞧著蕭凡,一時搞不清這家夥又在搞什麽名堂,混了兩年官場,不會連這點官場規矩都不懂吧?不敬主人,老跟你師父敬個什麽勁兒呢?

過了許久,蕭凡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太虛的臉色,小心翼翼道:“師父,沒事吧?覺得怎樣?”

太虛捋須呵呵笑道:“不錯,好酒!”

“沒有頭疼腦熱五內俱焚的感覺?”

“沒有。”

蕭凡松了口氣,發自內心的輕松笑道:“那我就放心了……”

然後站起身,仰天打了個哈哈,端杯笑道:“王爺太客氣了,下官實在慚愧難當,啥都不說了,感情深,一口悶……”

朱棣一言不發,臉色漸漸發綠,最後變成鐵青,牙齒咬得格格直響:“……”

——這個混帳東西,繞這麽大的圈子,居然是怕我在酒裏下毒,先拿他師父當試驗……

該敬的都敬了,該回敬的也回敬了,酒過三巡,席間的氣氛稍稍熱絡起來。

太虛看著滿桌的珍饈佳肴大流口水,也不管什麽場合禮儀,索性棄了筷子不用,直接伸手撕了半只鹽雞,大咀大嚼起來,吃相特別難看。

方孝孺慢條斯理的品著酒,一副儒雅淡定的模樣。

蕭凡端杯笑道:“王爺,下官這番來北平,實為轉達天子對皇叔的問候,同為天家血脈,王爺又是長輩,天子登基時日尚短,許多事情做得難免不周全,王爺貴為皇叔,還請多多輔佐匡扶才是。”

朱棣笑道:“好說,好說,同為朱明一脈,本王與天子又是嫡親的叔侄,本王自當不遺余力,盡心輔佐。”

“如此,下官代天子感謝王爺了。”

朱棣皮笑肉不笑的敷衍幾句,忽然神情一肅,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蕭凡,道:“蕭大人既為欽差,本王倒想問蕭大人一句,天子是否有削藩之意?”

蕭凡暗自一驚,削藩的事情雖然早已在各藩王和滿朝文武中傳揚開,但這事太過敏感,有心人聽在耳裏,記在心裏,從未有人如此直截了當的問出來,今日朱棣居然不顧規矩,直言相問,他在試探,還是另有圖謀?

心念電轉間,蕭凡哈哈一笑,神色輕松道:“藩王之策乃先帝開國時所立,意在使皇族王子戍守各地,效漢高祖分封諸王,以安疆土,朝廷若削藩,則使各地軍政大權旁落外姓,屆時天下大亂,兵禍叢生,此消彼長之下,朝廷鎮剿四方,必陷入手忙腳亂之境地,王爺,試問朝廷怎會自毀長城,舍自家血脈而不用,非要置己身於險地?”

朱棣若有深意的笑道:“可是……本王聽朝中諸多傳言,說天子登基後第一件要辦的大事,便是將我們這些皇叔全部削去藩地,解除兵權,致令回京安老,蕭大人,可有此事?”

蕭凡眼皮一跳,哈哈大笑道:“謠言止於智者,王爺素來睿智,這些無稽之言您真的相信嗎?天子年幼登基,正是需要各位皇叔鼎力維護匡扶朱明江山之時,怎會做出自斷臂膀之舉?謠言不可信呐!王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