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穿山甲不出手,還以為是王八

孟獲又踏上了復仇之旅。

就像他自己說的那樣,老窩沒了,就以天下為窩,繼續戰鬥。

他把目光瞄準了七百裏外的烏戈國。傳說烏戈國國主兀突骨,一人長得有兩人那麽高,整天不好好吃飯,吃些毒蛇啊野獸什麽的,總之什麽生猛吃什麽,直將自己也吃成了野獸。身上天然地生有鱗甲,所謂刀箭不能侵。而他的手下軍士們,也個個身穿藤甲。這藤甲可不是由一般的藤做成的,那都是由久經考驗、忠貞不屈的藤做成的。它們生於山澗之中,盤於石壁之上,一看就氣質非凡,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至於藤甲的制作過程那也是相當的復雜,簡直稱得上是藤堅強了。先是將藤取下浸於油中,半年後才取出曬幹。曬幹了再浸,總的一條原則是折騰,往煩瑣處折騰,往不堪忍受處折騰,往死裏折騰。如是折騰十幾遍,才可以造成藤甲——這過程,活脫脫是“鋼鐵是怎樣煉成的”之藤甲版。

這樣的藤甲,制作工藝如此復雜,制作成本如此之高,品質當然無可挑剔。它們穿在身上,據說渡江不沉,水過不濕,刀箭也不能入,基本上跟金剛石有一拼,因此號稱藤甲軍。藤甲軍雖不是文明之師,卻是威武之師,金剛石之師。

這樣一支部隊的存在,實在是人間極品。現在孟獲要找的,就是這樣的人間極品。

孟獲七百裏迢迢踏上烏戈國,去面見烏戈國國主兀突骨,希望獲得他的支持。

烏戈國國主實在是不好找,老人家不願意住巍峨的宮殿,而是住在一個陰暗潮濕的山洞裏接客,始終保持著艱苦樸素的革命傳統和生活作風。

孟獲肅然起敬了。

一個國主,史上最強悍的國主,要有怎樣的胸懷和氣質才能在如此陰暗潮濕、衛生條件堪憂的山洞裏長年累月地生活下去啊。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也不是一般野獸能做到的。

當然,對兀突骨來說,既不能用一般人的標準來要求他,更不能用一般野獸的標準來要求他。

他不是人,也不是獸,而是——

神人。

和孟獲一樣的神人。

在這個世界上,神人是指這樣的一些人——和常人反其道而行的人。

孟獲被諸葛亮六擒六縱,死不認輸,其面部神經和腦部神經之堅強,非一般人可比。

兀突骨也是如此,幾十年如一日不好好吃飯,專吃毒蛇野獸,同時意志堅強地在陰暗潮濕、衛生條件堪憂的山洞裏長年累月生活下去,這個不是一般的猛。

可以說,他們兩個都是活出了境界的人,玩的就是心跳和與眾不同。

孟獲便惺惺相惜,對著兀突骨一陣猛拍,活脫脫將拍馬功夫提升到一個新水平、新高度。

應該說,孟獲這一陣拍也不完全是言不由衷的。他這裏既有對自己命運的重新發現和莫名感動,更有對兀突骨的景仰之情。

他對這個國主的景仰如滔滔江水綿綿不絕,直將這小小的山洞淹沒。

但是很顯然,兀突骨不滿意。

因為他的眉頭皺起來了。

每天,兀突骨的一個重大煩惱就是傾聽各種各樣的馬屁聲。

這實際上是做國主的職業病。

任何一個國主,哪怕是烏戈國國主,都要遭遇被人謳歌的境況。

這是一個國主的宿命。

所以,兀突骨聽覺疲勞了。不僅聽覺疲勞,還聽覺憤怒——就不能來點新鮮的嗎?都說陽光底下沒有新鮮事,可我這是在洞中,沒陽光!

孟獲果然創新了。他開始哀求兀突骨為自己報仇——痛說革命家史,同時極力描述蜀軍之不可戰勝,以激起兀突骨的好戰心。

果然,兀突骨蠢蠢欲動了。他慷慨激昂地對孟獲說:“吾起本洞之兵,與汝報仇。”

事實上,兀突骨這麽說並不是他有多大的人本關懷,而是他發現了對手。

人世間最無趣的事是沒有對手,最有趣的事是發現對手。

所謂生之樂趣就是找到對手並戰勝他。

但是這樣的樂趣,兀突骨已很長時間沒有體驗了。作為史上最強悍部隊的指揮官,兀突骨一直生活在傳說裏。他在傳說中戰無不勝、攻無不克,卻是鮮有對手。

在烏戈國方圓幾百裏之內,所有曾經挑戰過的力量都已經煙消雲散了。所以烏戈國是一個傳說中的國度,沒有誰敢接近這個地方,更別說去挑戰了。

現在孟獲帶來一個信息,一個外部世界新霸主誕生並橫掃一切的信息,這讓兀突骨產生了戰勝他的沖動。

誰比誰強多少啊?穿山甲不出手還真以為我是王八呢,兀突骨下令起三萬兵,都穿上藤甲,向東北方向進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