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我以為離你近在咫尺

司馬懿贏了。

但他只贏了曹真,卻沒有打贏諸葛亮。

更沒有贏得他自己。

在接下來與諸葛亮的對陣中,司馬懿傷感地發現,自己受到了諸葛亮的擺布。

諸葛亮使出了八卦陣,在他面前大搞封建迷信活動,他卻無可奈何。

比如諸葛亮的八卦陣號稱有休、生、傷、杜、景、死、驚、開八門。他卻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結果他手下的張虎、戴陵、樂等九十個騎兵沖進去後,一不留神就成了蜀軍的俘虜。

唉,封建迷信害死人啊……司馬懿這下有了切身體會。

更要命的是諸葛亮心胸一點都不寬廣,沒有做到優待俘虜。這九十個騎兵俘虜最後雖然被放出來,卻被剝奪了人權——衣服脫光光,臉上塗烏黑,滿是墨汁,還不能騎馬,只能步行回來。

他們見到司馬懿時說的第一句話是——諸葛亮讓你多讀兵書,把八卦陣了解多一點再帶兵打仗。

氣得司馬懿幾乎要吐血。

他這才知道曹真是怎麽死的——被羞辱死的。

但司馬懿不是曹真。他決定再做一回烏龜。引軍退到渭濱南岸下寨,說不出來就不出來,打死我也不出來,以此來對抗諸葛亮的高智商。

武功再高,也怕菜刀;計謀再牛,也怕縮頭。司馬懿以為,自己並沒有輸,而是暫時的韜光養晦。就像他以前韜過養過的一樣,只要熬過這段時間,改變時局或戰局的玄機就有可能會出現。

果然出現了。

出現在一個叫苟安的人身上。

苟安是永安城李嚴手下的都尉,他現在的主要工作就是替蜀軍解送糧米,然後到諸葛亮軍中交割。

這樣的工作很重要,也很寂寞。

苟安解決寂寞唯一的方式是喝酒。

解送的路有多長,他喝的酒就有多長。所以苟安走過的路不僅是米路,也是酒路。

一路米來一路酒,米中總有酒花香。

事實上諸葛亮也不反對他喝酒。每個人都有個愛好,喝酒總比吸毒好一點。諸葛亮反對的是喝酒誤事。

苟安解送糧米到諸葛亮軍中交割時,比預定時間晚了十天。

諸葛亮下令將他推出去斬了。

卻沒斬成。因為長史楊儀在這時告訴諸葛亮說,苟安是李嚴的人,而錢糧又多出於西川,要真殺了此人,以後沒人敢送糧了。

苟安就這樣撿了一條命,但他的屁股上卻挨了八十大板——這是諸葛亮對他的懲罰。

毫無疑問,這是要付出代價的懲罰。

因為苟安發狠了。

他投向司馬懿的懷抱,開始與諸葛亮為敵。這個世界,真是人人都有一張面具。今天我們是朋友,明天就是敵人,只要你得罪了我。

同樣的道理反過來也存在——今天我們是敵人,明天就是朋友。就像苟安和司馬懿現在的關系一樣。

可司馬懿不這麽看。他不認為苟安現在和他是一條心的。對一個多疑的人來說,世界永遠是可疑的。世界上的人也永遠是可疑的。

相信一個人真的很難。

苟安卻撲閃著一雙天真無邪的大眼睛看著司馬懿,表情痛不欲生。

這是火碰到冰的感覺。我以為離你近在咫尺,事實上卻遠在天涯。

司馬懿懷疑苟安投奔他的誠意。如果用兩個字來概括的話,那就是“詐降”。

這真是個難以洗刷的罪名。因為一個人的心到底是誠實還是欺詐,從外表上是看不出來的。

便試驗。

試驗苟安的一顆心,究竟是紅的還是黑的。

司馬懿提出的試驗設想是這樣的:讓苟安回成都去散布流言,說諸葛亮是個野心家、陰謀家,早晚要稱帝,總之就是要讓後主劉禪相信,諸葛亮大奸似忠,大詐若信,一定要召回來問一個明白。達到如此目的,苟安的一顆心才能證明是紅的,是向著他司馬懿的。

毫無疑問,這樣的試驗是具有一箭雙雕功能的。既驗證了苟安的忠心,又打擊了諸葛亮的忠心。

不錯,司馬懿相信諸葛亮對後主劉禪是忠心耿耿的,但正因為如此,劉禪對他的內查外調或者說不信任才能打擊他的忠心。

聰明如諸葛亮者會問自己,這樣的愚忠再繼續下去還有什麽意義?舉什麽旗走什麽路的問題到底解決了沒有?

呵呵,一切盡在試驗中。這試驗,是人性的檢驗機。陽光的、陰暗的、忠誠的、奸詐的混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真是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別有一番效果在後頭。

人生真是難以抉擇

諸葛亮果然受到了懷疑。

因為劉禪戰勝不了自己的疑心,要召諸葛亮回來問一個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