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鉤心鬥角 第八章大將軍霍光(第4/5頁)

沒過多久,門外傳言邴吉到。霍光道,叫他進來。

邴吉官服整齊,神情嚴肅地走了進來。霍光長跪著欠了欠身,道,少卿無恙,我等你多時了。

邴吉在霍光對面坐下,稽首行了一禮,道,大將軍無恙。其實大將軍即使不派人來召喚下吏,下吏也想來拜見大將軍的。

霍光點點頭,君知我憂心否?

將軍可是為了李種之事?

霍光道,李種之事倒不足慮,這不過是個因頭罷了。我恐朝廷日後將少有寧日啊。

邴吉道,將軍大概是憂心上官桀和蓋長公主罷。

霍光默然不語。邴吉看了霍光一眼,繼續道,其實這兩人都不足懼,將軍

只要謹慎從事,他們也奈何將軍不得,畢竟現在是將軍總領天下。不如以靜制動,靜觀其變,他們既然一意要和將軍過不去,總會先忍耐不住,蠢蠢欲動的。只要他們一動,就難免露出破綻,那時將軍就可以尋隙反戈一擊了。

霍光嘆道,這次他們劾奏李種,分明是針對我來的。前此上官桀屢次為丁外人向我求官,我都沒有答允。這種以色相事人的奸佞,怎麽能封侯?漢家的列侯難道是這麽容易就可以取得的?

將軍說得對。上官桀為了取悅蓋主,真是無所不用其極了。我有一點真想不通,上官桀和將軍也是親戚,當今皇後既是他的親孫女,也是將軍的外孫女。現在朝廷由大將軍總領樞機,他作為將軍的副手,排行第二,還有什麽不滿足的。難道當第一的滋味就那麽好嗎?

或許我該枉法聽從他的浼求,丁外人要封侯就給他封罷。霍光望著邴吉的眼睛。

邴吉道,這件事當然是不可以的。高皇帝的規矩,非有功不得封侯,豈能更改。否則將軍怎麽對得起先帝的重托。

嗯,難得邴君這麽理解我。霍光笑道,這次桑弘羊也摻和進來,尤其讓我惱火。不過他們要除掉李種,卻露了個破綻,讓我可以連逮到桑弘羊的女婿嬰齊。我要讓桑弘羊也心痛心痛,既然李種死了,他的女婿嬰齊也別想活。通過這件事也說明他們內部也有齟齬,少卿說得對,我大可以以靜制動,各個擊破。

邴吉叩頭道,說到嬰齊,下吏這次正為這事想求見將軍。望將軍能聽下吏陳說。

霍光驚訝地說,為了嬰齊,少卿想說什麽?

邴吉道,下吏想請將軍放過嬰君。

霍光不悅道,邴君,此話怎講?

邴吉道,下吏曾與嬰齊君有過交往,知道此人寬仁退讓,有古人之風。他和李種君商定駁回益州三郡的死罪爰書,正體現了這一風範。將軍平日不正念叨著要蠲除慘刻之法,與民休息嗎?可見將軍的看法和嬰齊君的看法是一樣的,又何必為了私仇而傷害賢才呢?

霍光站起身來,在室內走來走去,他的臉色陰晴不定。邴吉看了心中發虛,又叩首道,下吏妄言,不合大將軍意,死罪死罪。不過下吏一片忠心,絕非為了私交而為嬰君向大將軍求情。

說著將頭磕得砰砰作響。

霍光攙起邴吉,道,少卿不必如此,我和少卿相知多年,豈不知道少卿的人品。說實話,在我的掾屬中,惟有少卿德才兼備,是最讓我放心的。少卿剛才說得對,我之所以將嬰齊系捕入獄,完全是反擊桑弘羊的一個手段。桑弘羊如果損失女婿的性命,一定會怨恨上官桀和蓋主,他們的聯盟也就打破了。

邴吉道,大將軍至貴重,何必跟他們一般見識。下吏以為,將軍如果赦出嬰齊,朝廷士大夫都會嘆服將軍秉心仁厚,不因私害公。桑弘羊也一定會暗暗感激將軍。以將軍之身份地位,殺一小吏嬰齊不足以立威,赦免了他卻足以向朝廷證明自己的公正,何樂而不為呢?且大將軍何不自喜?他人舞文弄法,中傷將軍舉薦的官吏為自己求利,將軍也舞文弄法報復,豈不像街市上賣菜傭一樣,互相廝打報償怨恨,何其沒有大體?下吏竊為將軍不取。

霍光拍拍頭道,長史君說得對,若非長史君,我真像那長安東市的賣菜傭一樣了。君明日就去若盧詔獄,赦出嬰齊罷。他想了想,不過李種是我舉薦的,卻因罪下獄自殺,上官桀會不會指使人劾奏我舉薦不實?

邴吉臉上滿是欣喜之色,將軍過慮了。首先將軍自己總領尚書事,任何奏章都要經將軍過目,有人劾奏將軍,將軍盡可摒去不奏。其次,李種雖為將軍舉薦,而前此朝堂之上,連皇帝都有意赦免,而將軍卻堅執將其下獄,這種大義滅親的舉措,正應合《春秋》古義,朝野都當心悅誠服。第三,桑弘羊得知將軍寬宏大量,一定會感激將軍,阻止上官桀等人施展奸詐的。桑弘羊的施政方針,下吏也不贊同。不過桑弘羊的人品下吏還是很信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