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憶新婚日(第2/3頁)

那一次,揚州刺史派他的別駕從事來拜會周宣府君,我本來安排好了他們會晤的時間,到了那個時間我一直想著回家的路上要給阿藟買一種首飾,竟然忘了自己的職責,沒有及時派車馬去城外的傳舍 迎接別駕從事,害得周宣白白等了一個時辰,別駕從事當然也非常不高興,對周宣說,我這個主簿當得不大合格。

第二天,周宣將我召去質問,我無話可說,只有慚愧地免冠請罪。周宣叫我起來,道:“你昨天的行為,差點讓我懷疑自己看錯了人,也許你有自己的理由,但那不重要。不管你的理由有多麽充分,總之信賞必罰,主簿一職,你是不能幹下去了,你還是回到你的決曹史位置上繼續罷。”

這個責罰讓我大跌臉面,前兩天的黃昏我和阿藟在庭院裏看花的時候,還順便談起了升職的事,我對她吹噓說,自己很快就可以升任督郵。她倒不怎麽在意,說:“你升職了,我父親肯定高興,不過那時你就要四處巡行,沒時間陪我看花了。”她在院裏四角都新種了果樹,梨樹和桃樹,還有櫻桃。那時正是暮春,天清氣爽,院子裏落英繽紛,時不時有黃鶯和燕子飛來,燕子還在我們家的梁上銜泥搭了一個巢。當燕子夫婦飛出去的時候,我很想攀上梯子去掏幾個燕子蛋給她玩,她立刻阻止我,說我殘忍。也許是她的出身和我不一樣罷,心腸也要柔順些。她還老抱怨我臟,有時我母親也看不下去了,對我說:“你這個妻子也太受嬌慣了,你現在好歹是個官,一點不比她家差,得拿出點硬氣來,要不然一輩子被妻子欺負。”母親真好笑,才從貧困中脫身,就擺出一幅世家的嘴臉了。她不知道,在他兒子心中,這個女子有多重要。要是母親知道自己在他兒子心目中,並沒有這個女子重要,只怕會很傷心的罷。

我把母親的話半開玩笑地復述給阿藟聽,她笑了:“阿姑管得這麽寬,枉我還經常爬到樹上摘桑葚給她吃呢!阿敞,你說我該怎麽做啊。”我摟住她的腰,在她鮮嫩飽滿的臉頰上親了一下,笑道:“你在她面前,就該給你丈夫一點面子,你愛幹凈,這沒問題。其實我母親也愛幹凈,只是不如你罷了。在屋子裏,你怎麽使喚我,我都沒脾氣,但是在她面前,你要裝作對我恭敬一些,學學梁鴻的妻子,舉案齊眉,不行嗎?”她在我懷裏扭來扭去:“別抱我,別親我。我就是這個脾氣,你要是不滿意,可以給我寫張休書,另娶新人啊!”說完又不禁笑出聲來。我又去親她,剝她的衣服,呢喃地說:“就算我死了,也不會這麽便宜你,還想要休書,跑不掉你。”於是又扭在一起。

可是自此後,阿藟在母親面前,果然裝作對我百依百順,不過有時會偷偷給我拋個眼色,向我伸出小指。母親很高興,又開始念叨些別的事,她的目光像狼一樣,天天盯著阿藟的肚子,力圖發現有什麽反應。但是秋去春來,母親總是失望,阿藟的肚子一直扁平如故。母親又開始念叨了,說她怎麽老是懷不上啊,還派了鄰居老媼來隱約指責我,暗示我們小夫妻肯定夜夜貪歡,耗損了精力,要不然怎會連個孩子也懷不上。我辯解說,我們才新婚不到一年,急什麽。老媼說,什麽一年?哪家夫婦不是一個月就懷上了。她警告我,要想懷上孩子,那事就不能幹得太頻繁。這些赤裸裸的粗話,讓阿藟聽得面紅耳赤,一扭身跑回房裏。我公然撇下老媼,笑著追上去,將她撲倒在床上,兩手順勢熟練地去剝她的衣服,被她阻止:“小淫蟲,停下,阿媼才說了你,還是這麽色,一點不害羞,別讓阿姑又來怪我。”抱著她溫熱而軟的身子,我哪裏忍得住,覺得渾身發燙,只好告饒:“別聽她的,夫為妻綱,丈夫要做什麽,妻子要曲意承歡,這才是最重要的。”夫為妻綱這個觀念對她好像還是有些毒害,她只好半推半就地答應。事畢,我們倚在枕上,又呢喃地說著永遠也說不完的話,恍然間聽見窗戶吧嗒一聲,一只色彩斑斕的鳥兒從窗欞飛了進來,阿藟看見它,蹦了起來:“功曹鳥功曹鳥。”她叫道。那只鳥聽了她的叫聲,一點不害怕,反而飛到我們床前的鏡奩上,側著腦袋大無畏地望著我們,嘴巴裏忽然吐出一個尺許的東西,也是色彩艷麗。阿藟拍掌道:“夫君,看,像不像綬帶。”

“還真像綬帶。”我笑道。

阿藟道:“在居巢的時候,我們家也曾來過這種鳥,那時我才七八歲,我父親看了之後喜道:‘是功曹鳥,看來我要升遷了。’據說這種鳥飛進院庭,主人一定會升官。你看,他吐的就是官印上系的綬帶啊。後來不久,我父親果然升了縣丞。功曹是管官吏升遷的,阿敞,說不定你真要升了,這次會升為功曹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