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罕默德·禮薩·巴列維(第2/10頁)

[2]油井的附屬品?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他會厚顏無恥地撒謊:當我的采訪記發表後,禮薩·巴列維讓伊朗駐意大利的大使出面,否認他曾向我講過要提高石油價格的話,而在幾星期後,他卻又提高了石油價格。我還知道他是一個陰險的獨裁者,受到人民對一切陰險的獨裁者必然懷有的憎恨。伊朗的監獄裏擠滿了政治犯,為了解決擁擠的問題,他不得不每隔一個時期就槍斃一大批人。

奧裏亞娜·法拉奇(以下簡稱“法”):陛下,首先我想談談關於您和您的國王職業。現在世界上剩下的國王已寥寥無幾,而我總是不能忘卻您在一次談話中說過的話:“如果我能夠從頭做起,我願當小提琴手或外科醫生、考古學家、水球選手……什麽都可以當,就是不當國王。”

穆罕默德·禮薩·巴列維(以下簡稱“巴”):我不記得說過這樣的話。但是,如果我說了這樣的話,那是為了說明國王是一種令人頭疼的職業,因此往往身為國王而討厭當國王。我也是這樣。但這並不意味著我會退位,因為我對自己是一個負有什麽使命的人和我所做的事情充滿信心。請注意……當您說當今只剩下寥寥無幾的國王時,您暗示了一個問題。對於這個問題,我的答復只有一個,即:沒有君主政體就會有無政府主義、寡頭政治或獨裁政權。無論如何,君主政體是唯一可能治理伊朗的方式。我所以能夠為伊朗做點事,甚至做很多事,應歸功於我是國王這一事實。幹事情需要權力,但使用權力時不必征得任何人的同意,不必向任何人征求意見,決定問題也不必與任何人討論……當然,我可能犯錯誤,我同樣是凡人。但是我知道我肩負著需要我去徹底完成的使命,我打算在不放棄我的王位的情況下完成我的這個使命。很明顯,我不能預蔔未來,但是我深信伊朗的君主政權將比你們的政權更持久。或者,我應該說,你們的政權長不了,而我們的政權將能持久。

法:陛下,有多少次他們企圖殺害您?

巴:正式的有兩次。再說……只有真主才知道。那又怎麽樣呢?我並不為可能被謀害而憂心忡忡。真的,我不去想它。過去曾經想過,那是15年或20年前的事。我曾警告自己說:“啊,為什麽要去那個地方?也許有人要謀害我,要暗殺我。啊,為什麽乘那架飛機?也許有人放了炸彈,在飛行途中把我炸死。”現在我不再這樣想了。我再也沒有怕死的念頭,這與勇氣無關,也不是為了挑戰。這種平靜來自一種宿命論,來自盲目的信念。我相信在我沒有完成我的使命以前不會發生任何不幸的事情。是的,我將一直活到完成了我應該完成的使命的那一天。那一天將由真主來決定,而不是由那些要殺害我的人來安排。

法:陛下,那麽您為什麽如此憂郁?也許我錯了,但是您看來總是那樣憂傷和悶悶不樂。

巴:也許您觀察對了。在內心深處,我也許是一個憂傷的人,但我認為我的憂傷是神秘的,這種憂傷是由我的神秘的一面決定的。鑒於不存在任何會使我憂傷的理由,對此我沒有別的辦法解釋。作為一個人,或作為一個國王,我得到了我想得到的一切。我確實得到了一切。我的生活簡直美極了。世界上不會有人比我更加幸福,然而……

法:然而,在您臉上露出一絲歡樂的微笑要比在天上出現一顆流星更為難得。陛下,您從來不笑嗎?

巴:只有當我遇到可笑的事,而且確實是十分可笑的事、真正可笑的事時,我才笑。這樣的事是不會經常遇到的。不,我不是對任何微不足道的小事都會發笑的人,您要知道,我的生活始終是那麽艱難,那麽勞累。您只要想一想我最初執政的12年忍受的一切就行了。1953年羅馬……摩薩台[3]……您記得嗎?我這裏並未涉及我個人的痛苦,我指的只是作為國王的痛苦。當然我也不能把個人和國王分開。但在考慮個人以前,首先應該考慮到我是一個國王。而作為國王,他的命運是受他所要去完成的使命所支配的。其他的一切都無關緊要。

法:天哪!這肯定是一件極為令人煩惱的事。我的意思是說,當國王一定會感到十分孤獨。

巴:我不否認我的孤獨。十分孤獨。作為一個國王,不能向別人傾吐他的肺腑之言或道出他胸中的謀劃,他必然會感到十分孤獨。但是我也不完全孤獨,因為陪伴我的有其他人看不見的力量,我的神秘的力量。我從中得到啟示,宗教的啟示。我非常虔誠。我相信真主,而且我一向認為,如果不存在真主,那麽就應該創造一個真主。啊!我為那些可憐的不信真主的人感到惋惜。人活著不能沒有真主。從我5歲那年起,也就是從真主向我顯聖那時起,我就和真主共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