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裏奧·蘇亞雷斯

馬裏奧·蘇亞雷斯於1924年12月7日出生在裏斯本。他是一名律師,在許多政治訴訟案件中充當重要角色,明確表示他對薩拉查[1]獨裁政權的敵視。他多次被捕,曾被放逐到聖多美島,最後被迫流亡法國。1974年,在“康乃馨革命”[2]結束獨裁政權後,回到祖國,擔任臨時政府的外交部長。該政府擔負起向民主化過渡的使命。作為外長,他開始了非殖民化進程,使葡萄牙在非洲的殖民地贏得獨立。他是社會黨人。當他的政黨在1975年的選舉中得到相對多數的選票時,他成了國家政治生活中的頭面人物。1986年至1991年當選為共和國總統。1996年,第二屆委任期滿。1999年被選入歐洲議會,任職至2004年。

同任何未經全民的鬥爭而靠恩賜獲得的自由一樣,葡萄牙靠恩賜得來的自由沒有給人們帶來任何好處。這個國家現在漸漸發覺,為了自由的生活,人們僅僅在4月的某個早晨醒來時,看到一支決心清算已死的獨裁者和廢黜腐朽的舊政權的軍隊和坦克是不夠的;為了學會運用民主,僅僅在這些軍人的槍口插滿紅色的康乃馨是不夠的。不管是否替它插上康乃馨,也不管康乃馨是紅的、粉紅的、白的、黃的,還是五彩的,槍還是槍,軍人還是軍人。這個國家還發覺,在經歷了50年黑暗的法西斯主義統治以後,人們不可能馬上學會互相尊重,馬上充滿責任感和自尊。剛剛許下動聽的諾言,提出文明的主張,就顯出原形:狂風惡浪中的懦夫和太平盛世的勇士。控制了政權的是那些叫嚷得最厲害、最蠻橫和最狡猾的人。剛剛過去一個月的那場曾給予葡萄牙善良的人以希望的選舉,原是一場玩笑。

社會黨以獲得40%的選票而取勝。這是一個為人類社會主義、自由思想和多黨制而戰鬥的黨。沒有多黨制,人們將會陷於獨裁專政之中。盡管社會黨取得了勝利,但它還是無足輕重。人民民主黨獲得27%的選票而居於第二位。它並不能被視為真正的右翼黨。不管怎樣,它在國內代表著一種強烈的主張,但是誰都無視這一點,好像人民民主黨並不存在一樣。決心要強制推行早就過時、失去光澤的斯大林主義的共產黨,只獲得12.5%的選票(它的衍生組織人民民主運動的選票也只有4%,從而宣告失敗)。然而駕馭一切的還是共產黨。它通過報紙、電台和電視台來發號施令。在那裏,昔日的法西斯記者搖身一變成了極左的革命者。它通過僅存的工會來發號施令。在那裏,領導人不是由工人選舉產生的,他們利用“五一”來謀取私利。它通過反復無常的小人組成的武裝民兵來發號施令,而在卡埃塔諾統治下,這些人連最細小的勇敢舉動也不敢設想。它通過與其秘密結成聯盟的軍人來發號施令。如果共產黨人不喜歡某家報紙,軍人便去封閉它。如果共產黨不要立憲會議,軍人便宣稱自己傾向於不召開立憲會議。就像斷線的項鏈上的珠子,恩賜的自由一個接一個地落地並跌得粉碎,只剩下口頭上的自由。人們已經不敢說出心裏話,只是心懷疑懼,不安地環顧四周,低聲訴說著內心的不滿。凡是被認為不是左派或左得不夠的人,都將遭到厄運。他將被看做反動派、反革命分子或法西斯分子。在軍人的集會上,經常喊出的口號是:“不同我們在一起就是反對我們。”這也是薩拉查的口號。

要了解這些軍人的需要是困難的,首先是因為他們自己就不很清楚。他們之中有極端分子、超極端分子、斯大林主義者、毛主義者和溫和派。他們的思想極端混亂。他們是在莫桑比克和安哥拉的遊擊戰士學校裏培養出來的,也許他們沒有閱讀過葡萄牙文的馬克思和毛澤東著作,且不說葡萄牙文是詞匯貧乏的一種語言。武裝部隊運動內部並不是人們想象的那麽一致,而是充滿著各種思想潮流和可怕的對立。參加4月25日軍事政變的許多軍官與卡埃塔諾手下的獄吏一起進了監獄。被關進監獄的還有無政府主義者,他們的罪狀是在裏斯本墻上塗寫絕妙的標語。葡萄牙共產黨的標語寫道:“太陽照耀著我們每個人。”無政府主義者就在下面寫道:“如果不下雨的話。”共產黨的標語寫道:“今天我們有幾千人,明天我們將有幾百萬人。”無政府主義者就在下面寫道:“因為你們不服避孕藥。”共產黨的又一條標語說:“如果你不喜歡葡萄牙的話,那麽你就滾吧!”無政府主義者補充說:“最後離開的人請關燈。”在專政時期,政治犯有300人,而現在有2000人。的確,在革命時期這是不可避免的。但是否現在發生了革命?哪些事情算做革命的內容?難道就是某些兵營中的士兵拒絕給長官擦皮鞋,讓莫斯科的馬戲和古巴的芭蕾舞到首都來演出,先對銀行和企業實行國有化,然後作出由誰經營管理的決定等等這些事情嗎?每當軍人掌握政權時,他們總要談論革命。希臘的帕帕多普洛斯談革命,智利的皮諾切特談革命。當然,這些葡萄牙軍人是坦率的,他們有美好的計劃,但實際上是蠱惑人心的宣傳。現實中充滿混亂和獨斷專行。真正的法西斯分子,真正的反動派流露出欣喜的神色。老百姓叫苦不叠:“革命並不總是導致民主、進步和自由。被稱為革命的東西並不都是革命。”甚至法西斯分子今天也自稱為“革命者”。這難道不是真的嗎?我們生活在意大利的人很清楚,紅色的並不一定是紅色的,它往往是黑色的屏障。紅色者或所謂紅色者操著黑色者同樣的語言,做出同樣的舉動和幹下同樣的壞事,這種情況也不少見。那麽,在葡萄牙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呢?國家處在危急的關頭。要擺脫這種形勢,它將要冒著一分為二的危險,至少會受到一次大動蕩的破壞,也許將留下無法治愈的創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