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爾瓦羅·庫尼亞爾

阿爾瓦羅·庫尼亞爾於1913年11月10日出生在科英布拉。1934年成為盧西塔尼亞共產主義青年學生組織的書記,公開與薩拉查政權對立。他於1940年第一次被捕,1949年,又一次被捕,被判30年徒刑。1960年成功越獄,逃往莫斯科避難,最後遷居巴黎。1961年,在國內以鼓掌方式被任命為葡萄牙共產黨書記。1974年,“康乃馨革命”後回到葡萄牙,參加臨時政府。但是很快退出政府,著手組織和領導極左力量。1992年退出政壇,以曼努埃爾·蒂亞戈的筆名,寫了許多評論和文章。他於2005年1月12日在裏斯本去世。

1975年6月,在葡萄牙舉足輕重並左右著執政軍人的人,在選舉中雖敗猶勝的人,是葡萄牙共產黨領導人阿爾瓦羅·庫尼亞爾。采訪他並不是一件十分容易的事。但是一旦能采訪到他,從他的言談中,你可以充分了解到在這個國家發生的事情,勾畫出一個清晰的輪廓。庫尼亞爾不屑使用外交辭令,他無比直率,張口便說出他心中想說的話。在他所向往的和他所追求並已經部分達到的目標中,有一項就是徹底拒絕民主自由,即徹底拒絕被理解為寬容和文明的民主自由。他談話的核心是要麽無產階級專政,要麽法西斯專政。第三種力量無足輕重,自由社會主義微不足道,而且如果自由社會主義損害了他的歐洲同志,那麽就更糟。對這些,他都直言不諱。但是對個人私事他守口如瓶,甚至拒絕透露他是否已有妻室子女,拒絕透露他逃出佩尼謝監獄之後的流亡生活是在哪裏度過的。(蘇亞雷斯於1975年9月向我證實,流亡期間,庫尼亞爾主要寄居在莫斯科。一月之後,卡裏略向我重復了同樣的話。不管是前者還是後者,他們都一致認為庫尼亞爾已經結婚,至少有一個女兒。人們無法理解,他為什麽對此諱莫如深。在獨裁政權已經垮台,秘密狀態也隨之解除的今天,這完全是多余的。)人們難以明白這種嚴守自身秘密的作法究竟是如何產生的。甚至有關他的被捕、受審、被判無期徒刑和14年囹圄生活的情況,我都沒有能讓他說出片言只語。盡人皆知,他在薩拉查的獄吏面前的表現一直是非常高尚的,這需要莫大的勇氣。但是我相信保密的嗜好產生於他從事秘密政治活動的經歷,產生於某些共產黨人所具有的典型性格。我沒有采訪過貝林格,但曾為了要求采訪他而會見過他。我發現他與庫尼亞爾一樣,也設置著一道屏障。這並不是偶然的。只要談思想觀念,貝林格可以開誠布公,侃侃而談。但一提及他的私生活或者涉及他的個人問題,他便面有難色地閉口不言。總之,政治上敢作敢為的人往往在有關自身的問題上變得靦腆而拘謹。也許是因為他們並不自信,或者對自己並不滿意。

盡管庫尼亞爾的性格是不可取的,但他卻使我產生好感,他也許是我見過的最討人喜歡的領導人之一。荒謬絕倫的是我越被他的原則和言語嚇得連連後退,就越感受到他的魅力,以至於我必須努力去忘掉這一點:一旦他大權在握,而我正是他在葡萄牙的政敵的話,那麽他將會毫不猶豫地槍斃我。對他產生這種好感的原因難以解釋清楚,而有些人則認為原因很簡單,因為女人們喜歡庫尼亞爾,沒有一個女人不為他那俊秀的臉蛋、美麗的藍眼睛、甜美淳樸的笑容和一頭銀絲而動心。盡管他年事已高,身材矮小,衣著簡樸,但他富有一種強烈而不可抵禦的性感。誠然,這一切都是千真萬確的,但還不足以解釋上述現象。事實上,男人們——我指的是正常的男人——也像女人一樣喜歡庫尼亞爾。你將找不出一名男記者或庫尼亞爾的政敵說出與此相反的話來。根據我的經驗,我敢斷言他的魅力不在於他的外貌,而在於他的激情,在於他的直率,還在於他的可愛。他甚至在向我陳述那些最難以令人容忍的思想時,也顯得親切、歡快、雄辯。他的乏味的信仰從未減弱過他的智慧,他的左派正統觀念從未磨滅掉他的光澤。所以,盡管你討厭他,譴責他,但最終你將因同他在一起而感到一種莫名的喜悅,而且似乎感到有必要為他的謬誤言論開脫。果不其然,我們最後以緊緊握手、互拍肩膀道別。

這篇於行政選舉前夕在意大利發表,並由西方各報轉載的采訪記引起了無休止的爭論。在歐洲共產主義正忙於表明自己信仰議會民主以謀取信譽之際,顯然,庫尼亞爾講話的發表猶如冰雹打在莊稼上。反共產主義者加以利用,意大利、法國和西班牙的共產黨人為此而惱火,貝林格派遣賈恩卡洛·巴葉塔前往裏斯本,以證實我在文中是否有添油加醋之處。巴葉塔會見了庫尼亞爾,回國後在中央委員會的會議上攤開雙臂說:“請你們再重讀一下法拉奇寫的采訪記吧。”庫尼亞爾對巴葉塔說的話完全是他對我說過的話,不光彩的卻是葡萄牙共產黨。早在核實我的文章以前,葡萄牙共產黨就發表了一份公報,說我是個撒謊的人,完全捏造了庫尼亞爾同志的答話。但我可以不費吹灰之力,用簡單的真理來反擊他們,就像基辛格事件時那樣。我答復他們說,錄音磁帶在我的手中,可以證實我聽到和錄下的話。人們就這一事件又繼續議論了幾周,甚至幾個月。我不得不承認在這一事件中唯一表現良好的人正是庫尼亞爾,因為他沒有一次低頭否認自己的言論,或者荒誕地用辟謠的作法來傷害我,相反,有人對我說,他將會強烈地指責在葡萄牙共產黨內做出這等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