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卡裏奧斯大主教

馬卡裏奧斯大主教,戶籍登記名米哈伊爾·赫裏斯托祖盧·牟斯寇斯,於1913年8月13日出生在塞浦路斯帕福附近的阿諾帕那基阿。在雅典就讀並成為神甫。之後,到美國繼續他的學業。回國後,個性極強的他成為大約占人口80%的塞浦路斯希臘族人的宗教和世俗領袖。1950年,被選為塞浦路斯東正教的大主教,稱馬卡裏奧斯三世。他公開支持那個時候仍屬英國殖民地的該島與希臘合並,但是後來趨向獨立。1956年,遭英國人逮捕。翌年,由於希臘發生全國性的動亂而被釋放。1960年,塞浦路斯取得獨立,宣布共和。他被選為總統,至1977年8月3日在尼科西亞去世前一直就任此職。

當我們談到某個問題時,我對馬卡裏奧斯說:“您使我想起了簡·奧斯汀的一個忠告。”“簡·奧斯汀的什麽忠告?”馬卡裏奧斯笑著問道。“一個聰明的女人永遠也不應該讓人知道她有多麽聰明。”“但我不是一個女人。”馬卡裏奧斯笑道。“是的,但您是個聰明的人。您是如此聰明,以致正在千方百計地不讓我察覺到您的這種聰明。”我最後這樣說道。於是,他的目光變得嚴峻起來。他身上似乎有某個東西弓了起來,如同一只弓著腰準備投入戰鬥的貓。我也弓著身子,靜待著他用爪子撲過來。我準備迎戰。但是他沒有用爪子來抓我。他像剛才瞬間發怒時那樣,瞬間又恢復了鎮靜,繼續說道:“就像我向您解釋的那樣,我是個幸運的人。我知道在我升入天堂之後,報紙將會寫些什麽。今年7月,我讀到幾篇有關我的訃聞,它們是如此可愛。您記得嗎?他們以為我已經離開塵世。我的大使們收到的電報也是可愛的。最可愛的一份電報來自塞浦路斯的最後一任總督和夙敵凱雷唐勛爵。後來我在倫敦會晤了凱雷唐勛爵。我們談到了我們過去爭吵不休的關於保留在塞浦路斯的英國基地的期限問題。我對他說:‘那些基地僅僅有利於一件事:它使我在政變後安然無恙,並幫助我離開了這個島嶼。’”這就是馬卡裏奧斯吸引我,並被列入我所喜歡的人數不多的當權者人物之中的原因之一。

本來,我並不喜歡他。有一次,我還想方設法要向他表明這點,而結果卻接受了他的祝福。當時,正值胡安·卡洛斯和索菲婭的婚禮,他在雅典,下榻大不列顛飯店,我也住在那裏。一天晚上,他來到飯店門廳。只見他衣著華麗,宛若一尊聖像,身上的金銀珠寶閃閃發光,手握總督的權杖。他一出現,門廳便成了一座小教堂。有人彎下身子,直到把鼻子碰到肚臍附近,有人跪在地上,有人想吻他的手,至少想吻他的衣服。唯有我昂著頭,而且坐在一張高高的沙發上,因此十分引人注目。沙發處於電梯和大門之間,他一眼就發現了我。他盯著我,流露出憤怒、驚訝和痛苦的神情:“這是什麽人?怎麽敢?”他莊重地向前走,一直來到我的面前,停住了腳步,冷冷地瞥了我一眼,為我祝福。沒有必要去說我當時並不願意接受他的祝福,現在回想起來仍感到別扭。如按世俗人的良心來衡量,馬卡裏奧斯至少是個令人討厭的人,因為他是世俗權和神權的最牢固的結合的反映。他像一個坐在奎裏納萊宮而不是坐在梵蒂岡的教皇。他是東正教教會的領袖,同時又是塞浦路斯的總統。你永遠也不知道向他提問時應該把他作為一個宗教領導人呢,還是把他作為一個政治領導人,你永遠也不知道是稱呼他為宗座呢還是總統,是稱呼他為大主教呢還是馬卡裏奧斯先生。他是由民主選舉產生的。盡管如此,也無法使你忘記一個痛苦的現實:他是因為同天堂有關系而獲得這些選票的。對於塞浦路斯的農民來說,投票選舉馬卡裏奧斯這件事與行聖禮相似。據說,甚至連共產黨人在投票選舉他時也都要畫十字。然而,然而……他是一個即使不是真正值得拜倒在他腳下,也是值得令人肅立起敬的少數幾個國家元首之一,因為他是少數幾個有頭腦的國家元首之一。除了有頭腦,還有勇氣;除了有勇氣,還有幽默感、獨立見解和尊嚴。這種尊嚴與一位近似國王的尊嚴相似,只有上帝才知道它是怎樣產生的。他的父親是個目不識丁的牧人,他本人直到12歲時還在放牧羊群。

許多人都不喜歡他。譬如,有人指責他沉溺於女色,或者曾一度過於沉溺於女色,指責他不論哪一方面都不是個禁欲主義者。我相信這一點。但我不相信對他的另一項指責,說他靠謊言、陰謀和冒險掌權,除非把他的擅長算計說成謊言,把他的靈活說成陰謀,把他的想象力說成冒險。他這個人物不能用西方慣用的尺度來衡量,他不屬於西方。他屬於既非西方,也非東方的某個方面。他深深紮根於一種既風雅又古老的文化中:落難中求生存的大師。他通過以足絆人、以手擰人、狡猾的計謀、清晰的頭腦和老於世故屢次化險為夷,求得生存。有人曾四次圖謀暗害他,他四次幸免於難。有人曾兩次將他發配到流放地,他兩次安然返回。唯有一次,也就是當雅典法西斯軍政府靠政變推翻了他的政府,並圖謀殺害他時,他似乎不可能東山再起了。但即使在那種情況下,他也幸運地逃脫。他先在英國基地避難,後由那裏取道前往倫敦。結果,付出血淚代價的是塞浦路斯人民。事實上,校官們的政變導致了土耳其的入侵、戰爭、屠殺和島嶼的事實上的分裂。這是一場連大國的協議和聯合國的決議也難以平息的悲劇。從那時起,塞浦路斯成了地中海中一根燃燒著的導火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