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在朝鮮 第八十三章 最後一戰(完)(第2/5頁)

田莊台正面,寂然無聲。但是鎮子背後那座浮橋上面,卻有星星點點,連成一片的白色小點在跳動!那是日軍夜間行動,背囊上面的白布條。就連遼河上,都有大片大片的白點晃動。那是日軍在水淺處徒涉來往。如此大規模的夜間調動,竟然人馬無聲。可是日軍正在準備撤退,已經是擺在眼前!

三人呆呆的看著眼前這一副景象,都是吐了一口氣。

雖然奉命做決死出擊,可是在心裏,三人對徐一凡突然的決策,都有些懷疑。因為從軍學常理來說,日軍撤退,回保旅順金州,並不合道理。龜縮回去,只是擺出一副死守的架勢。毫無疑問主力日軍回防的話,單單以金州旅順論,可以說是難攻不落。但是戰爭不是看你死守一個地方能守多久。戰爭中的一切行動,都要為爭取戰爭主動權而服務。退守回去,等於放棄了遼南戰事的主動權,日軍再無回旋余地。這樣的話,即使在金州旅順守上一百年,也對這場戰事沒有幫助!

決戰於現地,還有取勝的一線可能。退守回去,無生力加入的話,就再無一點可能獲勝!

三人對望,為徐一凡預言的準確而震驚,種種念頭,一下湧入腦海。

“鬼子撤回去,是想拖住這場戰事……”

“拖下去有什麽好處?反正他們打不贏!”

“拖著大帥在這裏,孤軍在外消磨,朝廷就可以下手……他們的敵人,已然不是大清,而是我們大帥!以此國運,若無大帥孤身當之,則他們可以隨時卷土重來!”

“大帥可以走,禁衛軍在手,回朝鮮,去兩江,誰能奈何咱們?”

“大帥走了,鬼子怎麽辦?”

“大帥若去,鬼子至少可以在和談上爭取更好的條件……”

“他媽的,鬼子和朝廷是不是有了默契,一塊兒對付咱們!咱們的敵人,到底在外,還是在內!”

三人眼神交錯,到了最後,都是一笑。

徐一凡可以走,可以瞧著,可以自保實力,但是在這內外交逼的情形下,他仍然選擇了戰鬥!華夏氣運三千年,不絕如縷。在最黑暗的時候,卻總有人守住了那一點火光,那一點希望。

聶士成笑道:“鬼子在撤,咱們這一千人,能打多遠?”

姜子鳴咂巴著嘴:“咱們人太少,就是趁著這換防混亂突然沖擊,了不起過了遼河,沖到牛莊。這已經頂了天了!功亭老兄,我們騎兵四條腿快,就先走一步了。兄弟在前面兒等你,到時候咱們手攙手一塊兒上路。”

李雲縱卻繃著臉朝東北面望去,那是楚萬裏據守的大石橋一線。他深吸一口氣,微微搖搖頭。

夜風如刀,心頭卻只有最單純的火熱。炎黃之胄,戰死此地。而今而後,庶己無愧。

大帥無愧,他們也無愧。

“咱們把鬼子打崩了,這片混亂,楚萬裏警醒,他能發現。只要咱們給鬼子造成的混亂越大,楚萬裏從北面的出擊也就越順利!各位,咱們不是白白送死!準備——出擊!”

“諸位,來生再見!”

※※※

公元一八九四年十月十一。

天津。

自從半公開的駐節天津之後,張佩綸和唐紹儀就沒停過見客拜客。

李鴻章下台,整個北洋都是人心惶惶。後起者沒有李鴻章那樣的威望和操控全局的能力。而做為資本的陸海兩軍,現在已經是被打得淅瀝嘩啦,七零八落。從京城那邊的消息不斷的傳過來,都頗有些不祥。朝廷已經在準備接收北洋,就算不能全盤接收,至少也要挖足墻角。

放在以前,大家夥兒還不怎麽擔心。老中堂起起落落也不少。到了最後,朝廷還是要求到他的門上,重臣重臣,這個詞兒可不是白說的。老中堂就是北中國的中流砥柱,平衡朝局最重要的一子!

可是現在局面紛亂得難以想象,更有徐一凡彗星般崛起。對外,徐一凡可以當一下。朝廷手裏卻沒有可以制衡他的力量,只有加快動作,趕緊將北洋消化在朝廷手裏面。有了北洋實力,就可以制約徐一凡了。京城也微有傳言,說徐一凡在錦州動作的時候兒,老中堂壓了朝廷的電報,才有徐一凡現在掌控遼南的局面。大家夥兒紛紛跌足埋怨老中堂糊塗。您倒是擺出一個始終和徐一凡不對付的架勢啊!要是這樣,現在徐一凡勢大難制,朝廷說不準還要請老中堂出山。現在您倒好,讓朝廷想用也不敢用了,幹脆自己對北洋下手!

大家夥兒執掌北洋這麽多年,銀子大河淌水一般的從手裏過。北京城瞧得眼熱,卻撈不著多少好處。現在一幫眼睛都紅了的家夥鉆頭覓縫的在京師裏面奔走,想謀北洋的位置。大家夥兒全得回家吃自己!

撈夠了的,故作曠達的說要歸養。注定要倒黴的,特別是那些管錢的家夥,一個個滿腹牢騷。帶兵的,盤算著新主子好不好伺候。但是有一點是大家共通,北洋上下,都在忙著找門路,找一個新靠山!形形色色的人物,有的去京城灑銀子表忠心,有的和各地督撫文電往來,探討投靠的價碼。徐一凡作為新崛起的代表人物,張佩綸和唐紹儀的這條門路,也沒少人奔竟。可是兩人表現,總體來說還算低調,帶兵的人物,一個都不拜會或者收他們的帖子。倒是集中在了李鴻章幕中管錢的,尤其是那些在北洋體系中算是二三流的那些管洋務,實業的專業人才。手面也不是很大,更沒許下什麽諾言。大家夥兒紛紛議論,徐一凡真是選錯了代表!一個清流底子,一個留美幼童,都不懂北洋這汪水的深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