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思永:未竣工的考古學重鎮(第6/6頁)

也許,梁思永死不瞑目的一件事,是1948年史語所遷台時,運走了當年他領隊發掘的西北岡考古報告的草稿。他去重慶動手術之前,盡管只完成報告第一章至第七章及二表的初稿,但卻是他在烽火戰亂中的心血的結晶,也是他作為一個考古學家的名山大業。夏鼐日記中,記有1944年1月2日他將赴西北考察前,梁思永的一段話:“梁先生說自己眼看見這肺病不能痊愈的,不過是時日問題,想勉強起來將未完成的報告寫畢,這是此生唯一的事業,不知值得冒險否。張大夫仍勸他休息三四年再說,目前不能起來工作,病勢一變,前功盡棄。張大夫頗為之傷心,大家聽見亦均為之黯然。”11

考古學家梁思永。

1954年,作為西北岡發掘的領隊兼報告撰寫人梁思永過世。得訊後,台北“中研院”史語所委請梁思永當年的弟子高去尋整理梁的遺稿。 自1958年開始編撰西北岡第1001號大墓起,到1976年出版大墓1550號,高去尋前後歷時十八年,他把梁思永先前的84頁草稿、15頁表格和140頁大小草圖寫成八巨冊、1164頁、939幅圖版的考古學經典報告。12李濟在《侯家莊第二本1001號大墓》序中說:“校訂輯補師友的著作,比自己寫一本書更要困難……”原因是梁思永草書另成一格,頗難認定;經過歲月磨滅,當年手繪的插圖已經褪色,有些還被誤認為白紙;補寫出土器物時每一件都要核對原物……這輯補包括訂正訛誤等,瑣碎而繁雜。以篇幅而論,高去尋補寫的部分竟是原作的八十倍,然而他卻在出版扉頁猶題為梁思永先生的未完稿,而他只是排在後面的輯補。這“輯補”兩字蘊涵了高貴的學術道德。梁先生似可含笑九泉了。

(本文照片由梁柏有、台北“中研院”史語所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