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千裏大逃亡

然而,劉秀卻還不想馬上動身。

他覺得,自己手中還有一張牌可以打打。

劉秀這張不靠譜的牌就是劉氏王室宗親劉接。

薊縣是劉接的地盤,劉秀打算說服劉接,讓他和自己一起抗擊王郎。

劉秀終究還是失望了。

劉接是個勢利小人,他早接到了王郎通緝劉秀的追捕令。

在巨額懸賞跟前,他迷失了本性,準備在薊縣起兵響應王郎。

之所以遲遲沒有動手,是在等著和邯鄲方面的溝通。

而面對劉秀的建議,他一直是虛與委蛇,敷衍應付。

直到一天,劉秀與鄧禹、馮異等人正在吃早飯,突聽外面喧囂不已,似乎有重大事情發生。

劉秀命人出去打聽。

不一會兒,那人回來了,向劉秀報告了一個恐怖萬分的消息,他說,是邯鄲的使者來了,城裏面二千石以下的官員都忙著出去迎接。

劉秀臉色大變:劉接率領二千石以下官員前去迎接王郎派來的使者,這已足以表明劉接已經和王郎搞到一塊了,還發什麽愣!逃吧!

劉秀把碗筷一放,招呼大家趕緊閃人。

這次逃跑狼狽極了!

大家顧不得收拾東西,套上馬車揚鞭就走。

以勇力著稱的銚期騎馬在前面開路,沿路馬蹄聲聲,車輪滾滾,塵土飛揚。

街上百姓看這夥人逃得這麽狼狽,鼓噪大笑,紛紛走來,強勢圍觀。

沒一會兒,就裏三層外三層地把劉秀等人圍了個水泄不通。

劉秀等人車馬受阻,不得不停了下來。

什麽情況?

劉秀從車裏探出頭來察看,這一看不要緊,一看前面密密麻麻圍了這麽多看熱鬧的人,不由得大為焦慮。

而看熱鬧的人見了劉秀衣冠不整的模樣,一個個忍俊不禁,捧腹大笑。

銚期怪眼圓睜,聲如霹靂,厲聲大喝,散了散了,都散了!

那些人不但不散,反而指著銚期哈哈大笑。

坐在車裏的劉秀焦慮得膀胱都快要爆炸了——天啊,這可怎麽辦啊!

就在緊急關頭,銚期騎馬奮戟,瞋目向左右兩邊連聲大呼:“蹕!蹕!蹕蹕!”

“蹕”是皇帝出巡時專門用來開道的吆喝用語,在這天高皇帝遠的地方,人們猛然間聽到了這種喝聲,大吃一驚,不由自主地向後退了一步,銚期的前面就露出了一條人縫。

福至心靈的銚期不再遲疑,提起鐵戟在人縫中左右揮舞,市民們嚇得趕緊躲避,人潮如水浪中分,人山人海裏終於開出了一條路——一條生死路。

好不容易到了南城門,大門卻已經緊閉,有全副武裝的士兵守在前面。

看來不給對方放點血是出不了城了。

銚期也不說話,掄起鐵戟就刺。

史稱銚期“長八尺二寸,容貌絕異,矜嚴有威”,是一尊威風凜凜的煞神,單從外表和氣勢上就足以給對方震懾力,現在奮起神威,見人就刺,一副跟人玩命的樣子,守城士兵嚇得屁滾尿流,紛紛逃散。

劉秀等人這才得以開門出城。

一行人惶惶如同喪家之犬,急急勝似漏網之魚,倉皇出逃,末路狂奔。

在西南方向的官道連續狂奔了上百裏路,劉秀驚魂稍定,命人放慢了腳步,定下神來,清點了一下人數,除了失散了三五個隨從外,還少了那個誇誇其談的“北道主人”耿弇,這小子!

算了吧,失散就失散了。

目前最要命的是:由於逃得太急,根本來不及準備足夠的衣服、幹糧。

缺少衣服和幹糧就意味著會受凍、挨餓。

北國的初春二月,冬雪尚未消融,寒風刺骨,撲面似刀。

而現在還沒出薊縣地界,又不能隨便馳入市鎮食宿,劉秀嘆了口氣,只得指揮眾人繼續趕路。

既然王郎的勢力已經延伸到這兒,那麽大路是不能再走了,只能找些偏僻的小路走。

長安在薊縣的西南,只要沿著西南方向走就行。

一行人晨夜南馳,舍食道傍,有時吃飯都是在馬車或馬背上邊走邊吃,歷盡艱辛,穿越涿郡、範陽、唐縣,到了下曲陽,由於前方有王郎的軍隊,只能向北取道盧奴、安熹、安國,改向東南方向逃竄。

在安平國饒陽縣(今河北省饒陽縣北)境內,劉秀一行慌不擇路,誤走誤撞,到了縣境西北部的無蔞亭。這是一片荒蕪之地,四下了無人煙,劉秀一行又冷又餓,想停下來找個地方歇息,卻發現已經迷路了。

他們分頭在附近探路,卻完全找不到落腳的住所。

在這荒無人煙的野外,天寒地凍,別說睡覺,只怕稍一打盹,就會被寒風凍死,與世長辭。

眼看暮色漸起,劉秀一行馬乏人困,再也挪不動半步了。

最可怕的還不止於此,當初從薊縣出逃時所帶的幹糧已經全部吃完了,現在,他們得餓著肚皮過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