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其實不想走

章帝建初元年(公元76年),劉炟下詔,將戊校尉、己校尉和西域都護一並撤銷,召班超回國。

漢明帝、竇固、班超他們苦心經營的西域,就此拱手相讓給北匈奴人。

班超,現在在忙些什麽呢?

在接到劉炟的詔書前,班超以很少的兵力鎮守疏勒國的疏勒城,與疏勒王一起,齊心協力,共抗龜茲、姑墨等國的入侵,前前後後,多次擊退了敵軍的進攻,已經持續戰鬥了一年多。

接到劉炟詔書的那一刻,班超心情復雜極了。

不管怎麽樣,天命難違,班超匆匆打點行囊,準備啟程回國。

聽說班超要走,疏勒國舉國憂恐。

要知道,班超沒來之前,疏勒國一直飽受龜茲國的欺壓,就連國王,也是由龜茲國立的。

是班超解救了他們,幫他們立了新國王。

在班超的帶領下,他們和龜茲打仗,打得難解難分。

現在,班超要走了,再也沒人罩著自己了,滅國不久矣!

疏勒國都尉仰天大嚎道:“漢使棄我,我必復為龜茲所滅耳,誠不忍見漢使去。”竟以刀自剄而死。

其實不想走,其實我想留,但是,我必須走,我走,是因為我有不得已的苦衷。

班超以袖掩淚,毅然上路。

途經於闐國,於闐王和貴族群臣全都號啕痛哭,說道:“依漢使如父母,誠不可去!”他們抱住班超的馬腿,不許班超走。

看著哭成一片的人們,班超猶豫了。

“大丈夫無它志略,猶當效傅介子、張騫立功異域,以取封侯,安能久事筆研間乎?”早年的豪言壯語,突然在耳邊響起。

經營西域,就是我的理想,不,不,我不能就這樣回去!

他跳下馬來,扶起於闐王他們,告訴他們,自己不走了。

真的嗎?真的是這樣嗎?

於闐國的貴族群臣止住了啼哭,擡起頭,驚奇地看著班超。

班超用行動解除了他們的疑問,牽著馬,轉身往疏勒國的方向去了。

然而,就在班超離開的短暫時間裏,疏勒有兩座城已經重新歸降了龜茲,並且與尉頭國(今新疆阿合奇)聯合起來,圖謀大亂。

班超捉捕反叛首領,擊破尉頭國,殺六百余人,疏勒再度恢復安定。

單單安定疏勒國是不夠的,班超的目標是整個西域。

章帝建初三年(公元78年),班超聯合了疏勒、康居、於闐、拘彌等國的軍隊一萬多人,進攻姑墨國石城,並攻破了城池,斬首七百顆,孤立了龜茲。

建初五年(公元80年),班超通過分析,有了一個全盤搞定西域的計劃,他上書劉炟,陳述西域各國當前形勢及自己的處境,提出了要趁機平定西域各國的主張。

他的信層層遞進,鼓動人心。

首先,他說:先帝欲開通西域,故北擊匈奴,派使者與各國通好,鄯善、於闐、拘彌、莎車、疏勒、月氏、烏孫、康居各國都願歸附,準備並力破滅龜茲,鏟平通往中國道路上的障礙。

接著,又說:如果攻下龜茲,那麽西域地區不服從漢朝的,只剩百分之一而已。

緊接著,又說:現在的西域各國,莫不向往歸順漢朝,大國小國全都十分踴躍,不斷地進貢奉獻,拒不服從者,不過焉耆和龜茲兩國而已。

對於解決龜茲的方法,他獻計說:可以把龜茲派到漢朝做人質的王子白霸封為龜茲王,用步騎兵數百人護送,讓他同西域各國組成聯合部隊,以夷狄攻夷狄,數月間就可以解決龜茲問題。

對於軍隊的糧草給養,他說:莎車、疏勒的土地肥沃廣袤,牧草茂盛,牲畜成群,用兵無須消耗中原物資,而糧秣卻自給自足。

“以夷狄攻夷狄”,是這封奏疏中最為閃亮的戰略思想,劉炟被打動了。

是啊,利用西域人來控制西域人,成本小,收效大,可謂一本萬利,何樂而不為呢?

劉炟任命平陵人徐幹為假司馬,撥發減刑的罪犯及志願人員一千人由其率領,前往西域增援班超。

看看,減刑人員和志願人員,劉炟還真是舍不得投入太多。

但不管如何,援兵是來了,就算不多,班超的腰板也硬了若幹。

哼,就讓西域那些不聽話的孫子看看,我大漢出兵了,今天來了一千,說不準明天就來一萬!

班超準備先拔掉幾個刺頭——首當其沖的是莎車。

莎車,地處塔克拉瑪幹沙漠西南麓,和疏勒、於闐分居在三角形的三個頂點上,其國力和於闐相當。

莎車以為漢朝不會出兵,所以它死心塌地地投靠了龜茲,打它,可以殺一儆百,震懾其他諸國。

但進攻之前,得防備龜茲從背後捅刀子。

就在班超謀劃著如何防備龜茲的時候,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關鍵時刻,班超所在的疏勒國出問題了,新任疏勒都尉番辰看班超形單影只,也以為漢朝不會出兵了,竟然背叛了班超,率部倒向了龜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