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燕然勒銘

劉炟的突然駕崩,造成了國家權力真空。

劉炟也許不會料到自己會走得這麽早、這麽快、這麽急,以至於只匆匆留下了一道“不要在墓地修建祠廟寢殿,一切依照先帝之制”的遺詔,此外,什麽都沒有交待。

他來不及安排顧命大臣,來不及托孤。

皇太子劉肇登上了皇位,改明年為“永元元年”。

這一年,劉肇才十歲,坐在高高的金殿上顯得那樣的無助,那樣的可憐。

為了幫助劉肇,他的養母竇皇後,不,準確地說,應該是竇太後,只好負起責任,臨朝攝政。

當然,說到底,竇太後只是一個婦道人家,治理國家也不在行。

怎麽辦?

找娘家人。

娘家裏最有名望的人莫過於竇固,但竇固已經比劉炟先一步掛了。

那麽能給竇太後提供幫助的重要人物就是她的同胞哥哥竇憲了。

竇憲,字伯度,竇勛長子。竇勛被明帝罪誅,竇憲自小就成了孤兒。

雖說是孤兒,但家大業大,生活仍然過得相當優裕,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和其他富家子弟在吃穿用度上沒有什麽不同。

要說差別,就差別在少了家長的管教,小小年紀,天不怕,地不怕,為所欲為,無惡不作,成了一代混世魔王。

而且,內心極度扭曲,睚眥必報,仇視世人,放蕩不羈。

對於殺父仇人,他恨之入骨,發誓不共戴天。

當然,他所指的殺父仇人,並不是明帝。

在封建社會,在君君臣臣父父子子那一套理論裏,忠君比孝父要理直氣壯。

所以,他只能把殺父仇人鎖定為負責審理父親的官員。

自從妹妹入宮封皇後,竇憲就一步登天,先後任侍中、虎賁中郎將,弟弟竇篤則任黃門侍郎。

竇憲在朝中橫行霸道,足令王公側目。

面對竇氏家族的胡作非為,很多正直之士看不下去了,紛紛上書彈劾。

司空第五倫上疏說:“虎賁中郎將竇憲,屬於後妃的親屬,掌領禁衛軍,出入宮廷,他手下的人大多品行不端,士大夫無志之徒雲集其門,眾煦飄山,聚蚊成雷。臣認為陛下和皇後應嚴令竇憲等閉門自守,不得任意交結官吏士人,以防止禍患發生。”

太尉鄭弘更是屢次上書,多次指責竇憲權勢太盛,日久必為國家之患。

竇憲氣得七竅生煙。

他反咬鄭弘一口,說鄭弘泄露朝廷機密,是國家的敵人。

鄭弘自感百口莫辯,親自到廷尉投案待審,並繼續給章帝上書,說:“竇憲奸惡,貫天達地,海內疑惑,賢愚疾惡。”將竇憲比作篡漢的王莽,要求章帝要像舜帝誅四兇一樣將竇憲處死。

可惜,上書不久,鄭弘就因病去世了。

而司空第五倫已年近八十歲,年老久病,很快也請求退休了。

縱觀第五倫一生,其奉公守節,上書論說政事從不違心阿附。他的天性質樸憨厚,沒有文采雕飾,為官以貞潔清白著稱,時人把他比作前代的貢禹。

有人問退休回家的第五倫:“老實說,您有私心嗎?”

他如實回答說:“曾經有人送我千裏馬,我雖未接受,但每當要三公舉薦人才的時候,總念念不忘此人,雖然最終也沒有舉薦此人,但他畢竟在我的腦海中出現了。又,我哥哥的兒子生病了,我一夜雖看望了十次,回來後卻安然入睡;我的兒子生病,我盡管沒去看望,卻整夜難眠。這樣看來,說我沒有私心你們信嗎?”

隨著鄭弘、第五倫這些耿直之臣的病死、老去,竇憲更加肆無忌憚了。

他做了一件很霸道的事:強占了沁水公主劉致的莊園。

沁水公主是什麽人?她是光武帝的女兒,漢明帝的妹妹,漢章帝劉炟的姑姑!

竇憲實在太橫了,霸占了莊園,還放出話來,警告公主不許報告朝廷,否則,後果自負。

看著竇憲咄咄逼人的囂張氣焰,公主夫婦怕了,他們選擇了忍讓。

直到一天,章帝車駕經過此地,發現園田已經改姓,氣得暴跳,娘的,竟在太歲頭上動土,連公主的田產你也敢侵占,真是狗膽包天!

召來竇憲大加斥責,罵他說:“想想看,你強奪公主的莊園用的竟是趙高指鹿為馬的手段,這,這簡直令人發指!從前先帝朝的貴戚從沒有人敢輕易觸犯法律。現在我家的公主尚且橫遭掠奪,何況小民呢!你再這樣,國家廢掉你就跟丟掉一只小鳥和腐臭的死鼠相同!”

竇憲這才有所收斂,主動把莊園歸還了公主。

現在章帝已崩,竇憲的時代來了!

他以侍中的身份,內主機密,外宣詔命,負責向宮外宣布傳達太後的命令。

不久,出任虎賁中郎將,弟弟竇篤為中郎將,竇景、竇瑰為中常侍,竇姓兄弟全在親要之地,威權一時無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