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絢麗的余暉

1.奪宮之變

劉祜能迅速搞倒鄧氏家族,除了鄧氏家族不幹政、不擅權外,最主要是得到了以中黃門李閏、江京為首的宦官集團的力挺。

事後論功,江京被封為都鄉侯,李閏被封為雍鄉侯。

這些人更跟劉祜的奶娘王聖搞在一起,生活奢侈,貪汙腐敗,隨意出入宮廷,幹預政事,將朝廷搞得烏煙瘴氣。

朝中大臣實在看不過眼了。

以楊震為代表的朝臣多次上疏要求劉祜約束、懲戒飛揚跋扈的宦官。

楊震,字伯起,東漢弘農華陰人,其八世祖為漢高祖時郎中騎都尉楊喜,曾幹過一件在歷史上很露臉的事:當年項羽在烏江自刎,楊喜夾雜在眾多漢兵漢將中,爭著搶著去砍項羽的屍體,非常幸運,混亂中,他砍到了一塊,從此祖墳冒青煙了,被封為赤泉侯(屬地為今河南省南陽一帶)。

身為“名將”之後的楊震不喜歡舞槍弄棒,專愛研究儒學,其敏而好學,明經博覽,無不窮究,以儒聞名於世。

偏偏,他卻安貧樂道、淡於名利。

他曾多次拒絕地方州郡征召他出仕做官的邀請,客居於湖縣(今河南靈寶市豫靈鎮楊村)和潼關等地,亦耕亦教,開館授徒。

這樣的日子一過就是三十多年,楊震授徒三千多人,桃李滿天下,堪與孔子有三千弟子相媲美。時人稱之為“關西孔子楊伯起”,後人亦稱其為“關西夫子”。

他教授的學生,英賢甚多,不少成為國家的棟梁之材,如虞放、陳翼就出自他的門下,虞放後來官至司空。

大將軍鄧騭聽說楊震才德兼優,舉薦他任荊州(今湖南常德市東北)刺史。

這一年,楊震已經五十歲了。

不久,又調任東萊(今山東黃縣一帶)太守。

到東萊上任途中,路經昌邑(今山東巨野縣東南)。昌邑縣令王密原本是荊州茂才,能做上縣令,全賴楊震的舉薦。

聽說恩師來了,王密連夜來到驛館,從懷中掏出十斤黃金孝敬老人家。

楊震大怒:“故人知君,君不知故人,何也?”

王密訕訕笑道:“暮夜無知者。”

楊震憤然道:“天知,神知,我知,子知。何謂無知!”

王密面紅耳赤,大為羞愧,收起黃金,悻悻地走了。

這就是流傳千古的“暮夜卻金”的故事,後人因此稱楊震為“四知先生”。

楊震不但潔身自好,而且力圖驅散當時官場賄賂成風的腐敗空氣。

安帝永寧二年(公元121年),他升為司徒,因無法忍受宦官奸黨結黨營私、禍國殃民,便仗義執言,上疏抨擊,勸告劉祜“政以賢為本,理以去穢為務”。

劉祜置之不理。

以劉祜的處境來說,他必須依賴宦官的勢力,才能維護統治地位。

這些人,有很多是他自小就混熟了的哥們兒,除了相信他們,他實在不知道該相信誰。

他將楊震的上疏交給王聖等人觀看,王聖那一幫人對楊震恨入骨髓,伺機報復。

就在這種弩張劍拔的背景下,冒冒失失地闖入了一個不速之客,局勢一下攪亂了。

這人姓趙,名騰,河間士子,關心國政,喜歡指點江山。他給劉祜寫了一封信,大談特談朝廷的得失。

劉祜大怒,命將趙騰逮捕,送到詔獄審問,定以欺騙主上、大逆不道之罪。

楊震惜其忠良,上書營救趙騰。

他對劉祜說:“臣聞殷、周的聖明君王受小人抱怨和詬罵反而自我警戒,加強自己的修養品德。如今趙騰不過言辭稍為激烈,不當與持刀殺人者同罪。我請求為趙騰減刑,保全他的性命,以勸誘草野民眾為國進言。”

氣在頭上的劉祜哪裏聽得進?

不日,趙騰被處死街頭。

以這件事為契機,宦官樊豐等人在劉祜面前詆毀楊震說:“自從趙騰死後,楊震深用怨懟;且他是鄧騭的門生,有怨恨之心。”

劉祜大怒,派人到楊震那裏收回了太尉的印章和綬帶。

既如此,就算了吧。

從此,楊震緊閉門戶,謝絕賓客,不再理會任何政事。

樊豐一夥兒還不甘心,又誣蔑楊震,說他“不服罪,懷恚望”,要劉祜將楊震遣回原郡。

楊震家在弘農,全家走到洛陽城西的夕陽亭時,楊震不走了,對他的兒子、門徒們說:“死亡,乃是士人最常見不過的遭遇。我蒙受皇恩身居高位,痛恨奸臣狡詐,卻不能進行懲罰;痛恨淫婦作亂,卻不能予以禁止,還有什麽面目再見日月!我死以後,就以雜木為棺,布單包裹,能遮住頭腳就行,不要歸葬祖墳,不要祭祀!”說完,飲鴆而卒,終年六十六歲。

弘農郡太守移良遵照樊豐等人的意思,派官吏在陜州(今河南陜縣)截住楊震的靈柩,使棺木暴露在大道之旁,並謫罰楊震的兒子們到驛站當差,替人傳送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