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唐宋三位冤將的悲情命運(第2/3頁)

2003年,張藝謀的電影《英雄》裏有句台詞,曾被影迷們罵得底朝天:“劍的最高境界是手中無劍,心中也無劍,那就是不殺,那就是和平。”沒有人知道,這句無聊台詞裏所包含的深刻願望,是1000多年前一個叫王忠嗣的將軍以生命為代價尋求的夢想。

狄青(北宋)

燕趙之地,多慷慨悲歌之士。在重文輕武,舉國輕歌燕舞的北宋王朝,山西人狄青是北宋靡靡之音裏最悲壯的一曲戰歌。北宋號稱與“士大夫共治天下”,文人地位的提升在繁榮了文化的同時,也帶來了中華民族剛烈民風的衰退與中國文化知識階層道德的淪喪。武將是北宋最悲慘的職業,官職被文臣壓制,指揮處處掣肘,功大時遭忌,真個是“打仗他們來,黑鍋他們背”。甚至平民百姓也恥於習武為兵。在那個強敵四臨的時代裏,文化經濟高度繁榮發達而民風又極度孱弱的北宋,是遊牧民族充血的眼睛裏最可口的一盤美味。

還好北宋擁有狄青,這個生不逢時又忠心耿耿的國家守護神,在北宋經濟文化高度發達的黃金時代裏,漫長的帝國邊境正是靠這群身份低賤卻毫無怨言的軍人苦苦支撐。宋夏大戰,西夏黨項騎兵馳騁於千裏秦川大地,孱弱的北宋大軍在黨項騎兵的持續打擊下疲於奔命,從好水川到三川口,幾乎輸掉了最後一絲必勝的信念。是狄青的到來為北宋穩定住了戰局,他的部隊是北宋大軍中少有的敢於同西夏軍隊正面硬碰硬作戰並取得勝利的部隊,他的騎兵沖鋒讓西夏精銳鐵騎聞風喪膽,他作戰身先士卒,所向披靡,卻從不盲動,相反精於謀略,往往選擇在最準確的時刻發動最致命的打擊。在西北的軍旅生涯裏,他經大小25戰未嘗一敗。

他出身低微,即使後來因戰功官至宰相,臉上依然留著做士兵時刻著的兵印,他拒絕除掉這個恥辱的印記,並對皇帝說,這樣可以鼓舞後來人奮發向上。而事實上,在軍旅生涯中,他仿佛是一塊熊熊燃燒的烙鐵,燒熱了身邊所有的人,將屢戰屢敗疲憊不堪的北宋軍隊,錘煉成死戰不屈的精銳之旅。之後的儂智高之戰,他在昆侖關以步兵部隊誘使敵人主力部隊集中,再親率騎兵部隊做閃電式戰略大迂回,從側面發動閃擊,將驕橫的儂智高族徹底鏟平,對比成吉思汗引以為傲的騎兵戰略大迂回戰術,狄青的這一相同的創舉早了上百年。

戰場上的狄青是百戰百勝的猛虎,官場上的狄青卻是一只任人宰割的綿羊。武將出身是他官場悲劇的所在,從他建功立業的第一天起,他就生活在北宋王朝懷疑的眼光裏,號稱剛直為國的北宋士大夫階層,卻視狄青為不相容的異類,從歐陽修到文彥博,從賈黯到李兌,這些文臣或忠或奸,在對待狄青的問題上卻結成了驚人的同盟。當狄青南征立大功,榮任樞密使後,這種集體性的陷害活動達到了高潮,中國知識階層的褊狹與陰詐,在這個過程裏暴露得淋漓盡致。從表面上看,這些人有著高尚的說辭,比如“武將擅權,非國家之福”。而真實的原因是,在北宋政治階層裏占據主流的文官士大夫階層,是不允許武將有任何嶄露頭角的機會的,因為這將威脅到他們好不容易謀取到的主流政治地位。在這樣的情景下,武將狄青成為了最慘重的犧牲品,他可以在戰場上多次以弱勝強,但是出身決定了官場是他永遠打不贏的戰爭。比較搞笑的是,歐陽修彈劾狄青的奏折寫得如此荒唐,居然稱狄青的提拔與陰陽五行犯沖,因此必須貶罷,對比秦檜陷害嶽飛時的“莫須有”說辭,這位一向被評價為名臣的北宋大儒可謂無恥10倍。

於是僅僅當了4年樞密使的狄青黯然外放,他曾想用盡一切辦法來避免悲劇的發生,他謙虛、低調,身上沒有武將驕橫的做派,相反卻有草根精英的沉默與樸實。他行事公正,賞罰分明,為官廉潔奉公,可他越是把一切做得完美,悲劇就越進一步地加速。這是北宋文官治國時代特殊的悲劇。即使在貶罷陳州之後,那些文官們依然不肯放過已是落毛鳳凰的狄青,在朝廷特務的監視與謠言的中傷中,離京不到半年的狄青郁郁而終,而處心積慮要除掉他的北宋文官集團,也終於可以輕松地吐一口氣了。

而在狄青的身後,在歐陽修們彈冠相慶的陰詐笑容裏,北宋已是山雨欲來風滿樓。這個以國家穩定的名義肆意摧毀中華民族剛烈之氣與尚武精神的王朝,一次又一次上演著自毀長城的古老故事,最終在靖康之恥的兵火裏,品嘗到了忘戰必亡的痛苦果實。

嶽飛(南宋)

武穆廟被清朝人拆了,《滿江紅》依舊唱在熱血青年的心中,刻板的歷史教科書或許可以抹去他“民族英雄”的名分,卻永遠無法取代歷史給他的證明,正如一首歌中所唱:“天地之間有杆秤,那秤砣是老百姓。”在宋金戰爭血肉相搏的大背景下,嶽飛本有可能成為那顆定盤的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