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4/8頁)

吳少霖為人經手所辦的事,都很順手;從奉天取了楊宇霆的密碼本回天津交差以後,又為廖衡辦妥了納寵之喜。此外還促成了一件喜事,借了兩千元給楊仲海,助他為大金子完債脫籍,隨之南下。

由於有楊宇霆所贈的一筆存款;而王承斌又按月有五百元的津貼,他的日子過得很舒服;每天出入八大胡同,結識了好些場面上的朋友。不過,他在直系的勢力範圍之下,從事反直系的活動,擇交不能不謹慎。交情較深的朋友之一名叫於立言,是廣懋煤礦公司的經理;這家公司的老板段永彬,為段祺瑞族中的叔祖。所以吳少霖認為於立言可以放心結交;因為他跟皖系有淵源,在立場上自然而然地會傾向奉系。

有一天周秘書來找吳少霖,“孝帥有封要緊信,想請你送到關外。”他說:“不過,不能坐火車走。王維城是天津鎮守使,最近以盤查奸究為名,在火車站派了大批密探,你的身分,他們多少有些耳聞。倘或釘上了你,偷走了那封信,關系極重。”

“既然如此,還是以發密電為妥。”

“沒有辦法打電報。老實奉告,孝帥是想換一個密碼本;所以來去都要謹慎。”

“原來這樣子。”吳少霖想了一下說:“那就只有從海道走了。”

“對。不過客輪上龍蛇混雜也要當心。”

由於他這句話,使得吳少霖想起一個朋友,就是於文言;廣懋煤礦公司的生意做得很大,除了在深州附近開采以外,也經銷撫順的無煙白煤,運煤以海道為主,想來以廣懋的規模,一定有自己的運煤船,往來渤海各口岸,能搭他們的貨船,可保萬無一失。

廣懋的總公司在天津,打電話一問,說於立言人在北京;那就更方便了,他問周秘書:“孝帥希望我甚麽時候走?”

“當然,越快越好。”

“好,我知道了。不過海道不比鐵路,來去要好幾天,而且還得看船期;起碼要半個月的工夫,我先得請假,還不知道能準不能準?”

“不準怎麽辦?”

“大概還不致於。”吳少霖又說:“真的不準,我辭職;那還能不準嗎?”

“如果真要辭了職,少霖兄,以你的才幹,還怕沒有人延攬嗎?”

“這倒也是實話。”吳少霖點點頭說:“有好幾處地方約我;若非貪圖國會不久薪,我也早就走了。”

原來當時各衙門大都欠薪,號為“災官”;但有入息的衙門便不同了,大致以交通部為第一、財政部也不壞。不過國會是不欠薪的,因為議員領不到公費會鬧;國會職員沾議員的光,每月亦能如數領薪,只是日子有遲早而已。

“好吧,少霖兄,我先回天津,等你辦妥當了;從速命駕。”

“這樣,請你先耽擱一夜;晚上我請你在石頭胡同金桂堂喝酒;到那時,大概一切都有頭緒了。”

“好!我在辦事處聽信兒。”

說完了分手;吳少霖便坐洋車到前門外廣懋分公司去訪於立言,直道來意,想搭他們公司的貨船到東北。

“我們公司沒有船;運貨多托天津的北方船業公司。”

“那末,就請老兄為我介紹北方。”

“行!”於立言問:“你打算甚麽時候走?”

“越快越好。”

“後天倒是有一班船,不知道有空艙位沒有?”

“沒有關系。”吳少霖立即接口,“那怕跟水手擠一擠呢?貨船這麽大,莫非打個地鋪的地方都沒?”

於立言原想安排他坐下一班船,聽他這一說,無話可答;沉吟了好一會問道:“你要快不會坐火車?”

“立言兄,我實在有不得已的原故——。”

“那也不致於這麽急啊!”於立言搶著開口。

吳少霖心想,不說實話,便不是以誠待人;於立言當然亦不會替他設法。考慮了一下,決定話說一半。

“實不相瞞,我是替人送一封信到關外;這封信很要緊,坐火車、坐客輪,都不安全,所以想搭貨輪。”

於立言很注意地聽完,隨即發問:“是替誰送信?‘大樹?’”

吳少霖不知道“大樹”二字,意何所指?只搖著手說。“對不起!對不起!立言兄,我話只能說到這裏。”

“好吧!我也不必問了。北方後天晚上有一班船開營口;後天咱們在天津一塊兒吃飯,吃完了,我送你上船。”

“好極,好極!承情之至。”吳少霖站起身來拱拱手說:“我不打攪了,準定後天下午在天津見。”

接著,吳少霖轉往議院去辦理請假手續;秘書處管人事的課員姓朱,素有才子之稱,吳少霖觸機想起,有件事正好請教。

“老朱,我想跟你討教,甚麽叫‘大樹’?”

朱課員一愣,隨後問說:“是‘大樹將軍’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