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何以清算,唯有兇殘(第3/6頁)

西夏人變得無比囂張,連他們的漢人皇太後梁氏都敢帶人闖進邊境殺人放火……這是奇恥大辱!章惇指示上任第一件事就辦這個,誰的責任一定要查清,一定要處理。

很快責任人名單列出來了,以司馬光、文彥博為首的11個人是主犯。其中司馬光、文彥博、趙、範純仁的責任最重,定為“挾奸、罔上”;孫覺、王存等剩下的人是從犯,罪名是“暗不曉事、妄議”。

宋哲宗看著這份報表,問了自己好多遍,他是想溫和的,可這件事能溫和嗎?!於國、於家、於先皇、於將士,無論哪一點,都沒法寬恕!

他同意從嚴從重處理。

在研究怎樣具體定罪期間,禦史台已經發動了另一項彈劾。責問元祐年間前首相蔡確貶謫嶺南致死之事。第一,蔡確到底有沒有罪;第二,有罪,罪是否遇赦不赦必死於嶺南。

這是由誰指使的?為了什麽目的?

這兩問是極其致命的,直指當年最高權力核心的紛爭。其中最敏感的,可以歸為一句話——能把首相扳倒,只有職位比首相更高。高滔滔,除了她沒有第二個人能辦到。

言官直指要害,呂大防、劉摯、蘇轍、王巖叟等人一個不落,統統落網。不管他們現在處在什麽位置上,一律貶職。

貶制由林希執筆,文字風格向蘇東坡看齊。比如貶劉摯——“……始以傅會權臣,奉承風旨,既又密布私黨,倡導邪謀,論議交通,蹤跡詭秘。誣底聖考,愚視朕躬。”

說得挺狠,但句句屬實。在朝廷裏搞小集團,說他“密布私黨,倡導邪謀,論議交通,蹤跡詭秘”不虧他吧;幫著高滔滔廢除神宗新法,說他“誣底聖考”沒錯吧;眼裏只有高滔滔,小皇帝每天只能看見他的後背加屁股,說他“愚視朕躬”準確吧。

很解氣,更痛快的是貶蘇轍時的貶辭。

——“轍昔以賢良方正,對策於庭,專斥上躬,固有異志……垂簾之初,老奸擅國,置在言路,使詆先朝,乃以君父之仇,無復子之義。”

開頭的幾句是說蘇轍的出身,他在考制科的時候和哥哥蘇軾分工明確,蘇軾捧、他貶,把仁宗時代的政府說得一錢不值,哪兒都是毛病。當時就犯了眾怒,頂級高官都是千錘百煉的,什麽手段沒見過,嚴格地說諂媚是可恥,反其道以忠貞嘴臉出現,拼死邀名的人更讓人煩。

立心不正。

後面的幾句是重點,翻譯成現代話,是說神宗死後,高滔滔垂簾聽政,老不死的奸賊擅自篡奪國家政權(老奸擅國),把蘇轍安排在言官的位置上,讓他詆毀誣蔑神宗朝。

老奸擅國,這是明白無誤地痛罵高滔滔,是新黨第一次攻擊這個誤國誤家既笨又狠不知所謂的死女人。面對這些,哲宗猶豫了。九年間的遭遇讓他恨高滔滔,可是一來他不想剛開始親政就手段暴戾,二來高滔滔終究是他的奶奶,家醜不可外揚,皇家的體面要緊。

看到哲宗猶豫,新黨集團感到了危機。在封建君主時代,如果不能得到當權者百分之百的支持,無論什麽樣的能人都不可能施展才華。最近的例子就是宋神宗與王安石、高滔滔對司馬光。

現在哲宗猶豫了,章惇等人再有想法也沒咒念。這是危機,天大的危機。但是,難道能走到一個人的面前,對他說,你奶奶太操蛋了,我們聯合起來做了她!

找踹吧。

但是新黨就有人這麽做了,還非常成功。張商英從堆積如山的文件裏走出來,召集大臣去見哲宗。他說:“願陛下無忘元祐時;章惇無忘汝州時;安燾無忘許昌時;李清臣、曾布無忘河陽時。”

這句話像一團烈火燒進了加油站裏,“轟”的一聲所有人的憤怒都被點燃。

汝州、許昌、河陽分別是章惇等人最初時的貶官流放地,而元祐九年是哲宗的受難日,更是他的恥辱日。不能好了傷疤忘了疼,毒瘤不鏟除終有一天會再爆發。

沒有什麽可猶豫的了,把壞事做盡目無皇帝的舊黨往死裏整!這條最高指示出爐,被新黨人迅速地執行了,只是在操作時稍微變了點形。他們做的是,連死了的也不放過。

七月,處理決定出台,先說活的。呂大防、劉摯、蘇轍、梁燾、劉安世第二次貶謫,分別是郢州、蘄州、筠州、鄂州、南安軍。雖然還沒過嶺南,但全都到了長江兩岸。

並且把這些人的差遣全都革了。差遣,是宋朝官員的實際工作位置,從這一刻起,這些曾經的頂級大佬無官一身輕,除了一點點僅存的榮譽頭銜之外,實際上就是一群罪犯。

再說死的。

司馬光、呂公著是舊黨廢新法時的兩大領袖,兩人雖然已經死了,可是追贈的爵位、謚號、給子孫的恩例贈官都還存在。這些都是他們的犯罪所得,必須都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