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蒙古史詩(第4/7頁)

武將中,以忽必來為首的“四狗”,是鐵木真的“像猛狗似的忠實同伴”,他因此被封為國王,“坐在眾人之上”。左、右兩翼的萬戶長,是蒙古最具天賦的將才木華黎和鐵木真窮困時結識的好朋友博爾術。以上這些奠定了蒙古帝國的最初雛形。

一切在順利進行,成吉思汗成了全蒙古唯一的神……可就在這時,一個很妖的聲音響起:鐵木真是你們的主人,會帶你們走向昌盛,可是他也會犯錯,我派我在凡間的仆人闊闊出監督他,隨時指正他的錯誤。這樣,你們才會平安。

巫師闊闊出,蒙力克的長子,他居然以神靈附體的方式成了鐵木真的監管人!

當時的蒙古人信奉長生天,神靈的旨意是最高指示。一瞬間他們不僅有了前所未見的神武大汗,更有了活生生的神明,這讓他們快樂得發了狂。

鐵木真臉色鐵青,鐵血打成的江山,居然有了另一個主人,這讓他忍無可忍,卻毫無辦法。一代天驕成吉思汗在他人生最重要的時刻被人偷襲了,最榮譽、最根本的東西被打劫,他只能幹瞪眼幹生氣,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這是公元1206年時的鐵木真,他的路還很長,這時他的欲望並沒有長出翅膀飛越萬裏邊疆,飛到漠北草原的外面,更不知道同一年在很遠的南方,有兩個種族狠狠地打了一架,不管誰輸誰贏,都在為他鋪路。

開禧北伐消耗了南宋的國力,也消耗了金國的國力。在歷史的大天空上俯瞰,不過都是在為鐵木真做嫁衣。

這些,宋、金兩國都沒意識到,他們沉醉在戰爭結束之後的輕松氛圍裏。煎熬了一年半,各有各的放松休閑方式。

金國先放下,說南宋。

南宋在韓侂胄死後,據說“京都士女,歌舞於市”,官方私人都樂得像結婚鬧新房,還出現了一首很別致的歌謠:“釋迦佛,中間坐;羅漢神,立兩旁。文殊普賢自鬥,象祖打殺獅王。”

韓國戚生前滿朝尊稱其為師王,而政變方的最高頭銜者是參知政事錢象祖,多麽生動貼切。

事實上誰家歡樂誰家怨一目了然,誰把韓侂胄打入史籍地獄,誰就在樂。這幫人非常善於代表民眾,比如說他們自己在書房裏手舞足蹈一番,高興之余就會在小本本上記上一條:今天,外面的人民群眾歡呼雀躍聚集在市中心,載歌載舞慶祝人民公敵的滅亡……

另有些人想方設法地落井下石,韓侂胄的家人全部貶職流放還不甘心,在抄家時,絞盡腦汁加罪名,可巧他們搜出了繡了龍鳳圖案的服飾。這下好了,韓氏早有不臣之心,按罪當滅族。

很多人叫好,大快人心。

大理寺卿奚遜看不下去了,他以國家司法部門主管的名義指出,韓侂胄擅權自有定罪,要是誣陷他是叛逆,“天不可欺也”。至於龍袍什麽的,不懂就閉嘴,大臣之家平日裏在宮苑走動,皇帝皇後經常把穿過的衣服賞賜給他們,名之“禦退”,有什麽可大驚小怪的?

凡此種種,不可勝計。

“歡樂”過後,蛋糕總是要切的。韓侂胄倒下,誰來繼任?平章軍國事這等階位是不用想了,誰也不敢再動用,然則宰執、太師等尊榮到底是誰的?

萬眾矚目,以官階論,只有兩個人:右相兼樞密使錢象祖、參知政事衛涇。至於史彌遠,他在政變前是禮部侍郎,是衛涇的直屬部下,連衛涇這一關都過不去,更何談越過老牌宰執錢象祖。

秦檜、韓侂胄、史彌遠,這三個南宋權臣按時間順序排列,人們會得出一個好玩的印象。秦檜是個大妖精,能讓山河變色,能使國家移風易俗。不管忠奸,這實在是大氣魄大能力。韓侂胄主掌天下,一言決貧賤富貴,一言定滅國大政,老實說,他行使的是人主之權,已經不是臣了。這也是一時之天驕,驕橫跋扈不可一世,氣焰之囂張,連聖人也低頭。

這兩人非常強勢。

史彌遠不是這樣,他是一團輕柔綿軟的風霧,遮迷了天地,籠罩了萬物,不管他是不是借此機會腐蝕侵害了什麽,從遠處看,這團風霧還增加了美感。

他從不讓人難堪,非常講究“吃相”。

比如這次他的嶄露頭角。他先是站在遠處靜靜地看,什麽都不做。這時他真的不必做什麽,因為有人比所有人都急。

錢象祖。

這人暫時站在帝國最高峰,自然急於穩固地位:衛涇,你裝什麽好人,你當初暗地裏送韓侂胄螺鈿首飾的事兒別人不知道,俺清楚。

他走到官員隊伍中,在大庭廣眾之下掀了衛涇的老底,衛涇倒台。

錢象祖趁機上位,成為左相兼樞密使。史彌遠補缺,進右相兼樞密使。

這裏要說一下,宋代自開禧北伐之後官場出現了最大的變局,以前相權三分,軍、政、財各不相統,尤其是東、西二府,除非戰時危急到國家安全,才會暫時集於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