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南方天空最後一抹晚霞(第5/6頁)

有這樣的舊怨,拔都當然不希望貴由上位。

選舉大會終於落幕,貴由不僅當上了大汗,還讓全體蒙古人立誓,從此以後,蒙古大汗只在他的家族裏產生。這相當於斷了其他所有蒙古人的升天之路,破壞了蒙古人最古老神聖的習俗。貴由不管這些,他再接再厲,在二叔察合台死後,把手伸向了中亞。

察合台原本把察合台汗國的汗位留給了長孫哈剌旭烈,貴由說:“兒子還在世上,孫子怎麽能當繼承人。”把汗位硬生生地奪走,給了與他交厚的察合台的兒子也速蒙哥。這種事,除了他的爺爺成吉思汗之外,他爸爸、他叔叔誰都沒有做過,它會引起蒙古的內亂。

貴由很幹脆地死了,只當了一年多的大汗。

這一次選舉大會沒有再召開,窩闊台的老婆乃馬真和貴由的老婆斡兀立海迷失決定自己做當家人。這兩個女人倒行逆施,很多蒙古人被活活氣死,其中包括蒙古的開國宰相耶律楚材。這樣的局面一直延續到公元1251年。

這之間,南宋方面發生了很多事,除了余玠的報復之外,太多的人和事都改變了。當然,這一切的前提是:蒙古人內亂,影響了前線的戰局。

余玠先是防守,公元1246年,蒙古軍四路攻蜀,受阻於運山城(今四川蓬安縣東地附近山地)下,蒙古四川都元帥汪德臣部慘敗,汪德臣的弟弟汪直臣被擊斃。兩年之後,蒙古軍企圖從藏地南下,迂回攻宋,余玠派俞興西征,大敗蒙古軍於大渡河畔。

隨後余玠主動進攻,收復了蒙古軍在四川最重要的據點興元(今陜西漢中),將戰線推進至接近原蜀川外圍的防區。

局面大好,突然就倒。余玠的好運終止於首相鄭清之的病逝。鄭清之欣賞他,信任他,他可以在蜀川大展拳腳。鄭清之死了,一條鎖鏈從臨安橫越千裏套到了他的脖子上。

新上任的首相謝方叔早就看他不順眼,天天在趙昀的面前碎碎念,說余玠專制一方,有不臣之心。時間長了,加上之前蜀川吳曦的叛變,哪怕沒有證據,趙昀也對余玠起了疑心。

趙昀召余玠到臨安自辯。余玠驚怒交加,在動身之前病倒,最終憂憤而死。也有另一種說法,他是服毒自盡。

余玠死了,“蜀人莫不悲之”,臨安卻無動於衷。接任的余晦快馬加鞭來上任,大力清除余玠親信,以達到首都對四川的管制。州西路安撫使王惟忠,被誣以通敵罪殺害。不久,宋廷又追削余玠官秩,使這位忠臣的死後也被算賬。

然則,余玠首創的山城守蜀之法無可動搖,尤其是釣魚城,它被擴建了,變得更加完善,尤其是城內的水井達到了九十二口,絕對不會有水源問題。

這些,都會在不久的將來為南宋的生存帶來巨大的依托。與之相比,孟珙的成績仍然要更高一籌。蒙古軍奉行的先蜀川後江南的戰略,以及余玠在蜀川的成功,讓京湖地區的壓力驟然減弱,孟珙不再防守,而是主動出擊。

孟珙收復了襄陽、郢州、荊門軍、光化軍等重鎮,使原嶽家軍防區的前沿陣地復原。時機大好,孟珙希望臨安能支持他,派重兵駐紮襄陽,鞏固趙宋的根本重地。可惜,趙昀在臨安城裏考慮了一下,還是蜀川、兩淮更重要吧,畢竟京湖已勝利,那邊在防守。

於是不派兵。

孟珙無奈,只能再一次專注於防守。公元1240年左右,河南境內的蒙古軍調動頻繁,在邊境線耕種屯糧,積木造船,目標直指荊襄。

孟珙有吳玠的遺風,防守時更注重突如其來的攻擊。他悄悄派兵進入河南,數道並進,有的去毀掉蒙古軍的糧庫,有的去燒蒙古軍的造船廠。幾路人馬同時發動,每一路都大獲成功。

燒完了敵人的物資,孟珙嘆息了一聲,覺得前途暗淡。

趙宋一向以財力雄厚示人,與遼戰、與金戰,都在物資與人數上填補實際戰力的差距。可是近三百年過去,一切都變了。蒙古人是這個世界上最有錢的種族,南宋偏安半壁江山,什麽事都得精打細算,才能勉強支撐。限於時局,孟珙決定屯田。

京湖駐軍在長江沿岸耕種大面積的軍田,不僅糧食自給,每年還能補給臨安。

時光在這種穩定中流逝,孟珙走到了公元1246年。這一年裏他很不開心,他計劃了很久,也實施了很久的一件事終於有了回報,一些在宋、蒙之間搖擺不定的漢族武裝,終於選擇了南宋。這對沒錢更沒人的南宋來說是及時雨、強心劑。

可是皇帝陛下趙昀不喜歡。他覺得這是自找麻煩,像從前的李全一樣,今天歸宋,明天附蒙,於國何益?

孟珙在巨大的失望中病倒。重病中的他深深地嘆息:“三十年收拾中原人心,今志不克伸矣。”九月三日,理宗時代最傑出的統帥在江陵府逝世,時年五十二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