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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安娜・格雷,原名喬安娜・馮・奧斯滕,一八七五年三月出生於奧蘭治自由邦[8]一個叫菲爾斯科普的小城市。她的父親是農民,也是一位荷蘭歸正會[9]的牧師,十歲的時候就趕上了大遷移——那場一八三六至一八三八年間,數萬布爾農民[10]為了逃避英國的統治,從開普殖民地輾轉來到奧蘭治河北岸新土地的人口大遷徙。

她二十歲上跟一個叫迪爾科・楊森的農民結了婚,一八九八年育得一女。一年之後,與英國人的沖突終於爆發了,這就是第二次布爾戰爭。

她的父親組織了一支騎馬民兵,一九〇〇年五月於布隆方丹遇難。雖然戰爭從那時就已經基本結束了,可是整場沖突所帶來的真正的悲劇才剛剛開始。這場悲劇長達兩年,在這期間,迪爾科・楊森跟同袍們一道繼續奮起抗爭,他們化整為零,利用遠郊村鎮的依托和掩護進行著遊擊戰。

一九〇一年六月十一日,一股英國遊騎兵來到楊森的家鄉,奉命搜捕迪爾科・楊森。出乎意料的是,楊森早在兩個月以前就在山區營地中因傷不治而亡,而且就連他的妻子對此也毫不知情。家裏只有喬安娜、她的媽媽還有孩子。軍曹問訊的時候,喬安娜一概拒絕作答,於是被拖到牲口棚裏加以審訊,還兩次遭到強奸。

她找到當地指揮官,然而提出的控訴如石沉大海。而且當時英軍正對遊擊隊進行無差別作戰,他們燒毀村子,蕩平一切區域,把人們都趕到一起——這就是後來的集中營。

集中營的情況糟糕透頂——相比之下,一塌糊塗的管理所帶來的問題要比故意挑唆敵對來得還要嚴重。疫病四起,十四個月之內死了兩萬多人,喬安娜・楊森的媽媽和女兒也撒手人寰。最富有戲劇性的是,要不是查爾斯・格雷醫生的悉心照料,她也早就命不久矣。當時此地條件在英國遭披露,引起民眾抗議大潮,這位英國醫生就是在這種情況下受命前來改善狀況的。

她對英國人的憎恨,已經深深地烙在了她的骨頭上,永世不褪。然而格雷向她求婚時,她卻點了頭。畢竟,她時年二十八歲,是生活毀了她的一切。丈夫、孩子和所有的親戚都已不在人世,而且她已一貧如洗。

毫無疑問,格雷愛她。他長她十五歲,從不苛求,彬彬有禮。幾年過去,她逐漸對他有了牽掛,但也仍然帶著孩子氣的任性、易怒和缺乏耐心。

他接受了倫敦聖公會的工作成為了宣教醫師,工作地點一路從羅德西亞、肯尼亞直到祖魯。雖然完全不能理解他為何會對她眼中的黑非洲那麽殫精竭慮,她還是接受了這一切,更為了配合他做好工作,接受了一份單調乏味的教職。

一九二五年三月,他因中風而逝世,而給她留下的只有區區一百五十鎊,供她度過余生。命運再次無情地打擊了她。但她靠著在開普敦給一位英國公務員當家庭教師的收入,又一次挺了過去。

這段時間裏,她對布爾人的民族主義逐漸發生了興趣,於是定期參加某個曾於戰時打過交道的極端組織的會議。這些會議都致力於讓南非從大英帝國治下擺脫出來。一次會上,她結識了漢斯・梅耶,一位德國土木工程師。盡管他比她小了十歲,一段羅曼史還是一發不可收。這使她感受到了自初嫁以來不曾在任何人身上體味過的吸引力。

實際上,梅耶是德國海軍情報部門駐在開普敦的特工,專司在南非搜集關於海軍設施的情報。而喬安娜・格雷的雇主恰好為海軍部工作,喬安娜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將某些文件拿到手,待梅耶拷貝後再送回原處。

她欣然為之。不光因為他身上真正的激情,更重要的是,這是她一輩子頭一次能給英國造成傷害。她要一報還一報。

梅耶回到德國後,保持著跟她的通信聯系。而一九二九年歐洲經濟大蕭條,大半個世界的人都感到天塌地陷之時,喬安娜・格雷卻終於時來運轉了。

諾威奇的一家律師事務所來信,告訴她說先夫的姑姑亡故,在北諾福克郡的斯塔德利村外給她留了一幢小木屋,還有一筆每年四千余鎊的收入。只有一個問題:老人家鄉情難舍,因此這份遺囑有個嚴格的前提條件——喬安娜・格雷必須搬到那裏去住。

“到英國去住?”她簡直如芒在背,可要不然怎麽辦呢?難道繼續這麽過下去,做上流社會的附庸,最後潦倒一生?她從圖書館借了本關於諾福克的書認真讀,尤其不放過關於北部沿海地帶的章節。

光是名字就讓她懵懵懂懂了。什麽斯蒂福基、莫爾斯頓、布雷肯尼、近海的克雷、鹽沼、亂石灘……她對這些完全沒有任何的概念。於是她給漢斯・梅耶寫信傾訴自己的困擾。梅耶很快回了信,信上鼓勵她搬過去,還答應一有機會就盡快去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