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第3/10頁)

雖然是晚上,看門面依然能看出,這裏就是中共地下黨員梁經綸白天向中共北平地下黨燕大支部學委負責人嚴春明接頭匯報工作的那家書店!

六輛自行車竟然在離這家書店約一百米處都停下了。

“長官,我領您去?”為首領路的那個青年請示曾可達。

曾可達:“你認識店主?”

那個青年:“報告長官,是。”

曾可達把車一松,另一個青年接了,他便向那書店走去。

那個領路的青年推著車緊跟了過來。

曾可達走著輕聲說道:“記住,不要再叫長官。”

“是,曾先生。”那青年立刻答道。

曾可達停住了腳步,望向他。

那青年立刻又明白了:“是,劉先生。”

到了書店門口,那青年敲門。

“Who is it?(是誰?)”門內顯然是那個美國女士在問。

“I am a student of professor Liang. There is a friend of professor Liang.(我是梁教授的學生,梁教授的朋友來了。)”那青年用流利的美式英語答道。

“OK. Come in.”那美國女士答著很快開了門。

“Professor Liang is my friend. Nice to meet you.(梁教授是我的朋友。很高興見到你。)”曾可達居然也是一口流利的英語,向那個美國女士問好。

“Nice to meet you too, Mr Liu. Mr Liang is waiting for you on upstairs.(我也很高興見到你,劉先生。梁先生正在樓上等你。)”那個美國女士將曾可達讓進了門。

外文書店二樓。

梁經綸的目光望著樓梯口的曾可達,竟像白天望著出現在樓梯口的嚴春明!

不同的是,白天中共地下黨學委負責人嚴春明是主動走上前去握梁經綸的手;這時是梁經綸輕步走了過去,向曾可達伸出了雙手。

梁經綸兩手緊緊地握住曾可達伸過來的一只手:“辛苦了,可達同志。”

“你也辛苦了,梁經綸同志。”曾可達聲音很輕,語氣卻很凝重。

梁經綸立刻感覺到了曾可達握他的那只手,並沒有他想象中的熱情。自己的手也慢慢松了:“建豐同志好嗎?”

“你說呢?”曾可達收回了握他的手,“他叫我代他向你問好。”

梁經綸感覺到了曾可達的冷淡和不滿,只得回道:“謝謝建豐同志。”

此刻的他,不是燕大教授,也不是何其滄的助手,而是鐵血救國會的核心成員梁經綸!

曾可達已經走到白天嚴春明坐的位子上坐下了。

梁經綸也走到他白天坐的那個位子上慢慢坐下。

曾可達開口了:“7月5日那天的事是怎麽鬧起來的?你們事先為什麽一個報告都沒有?”

梁經綸的目光望向了桌面,想了想才擡起頭:“7月5日東北學生到北平參議會鬧事共產黨事先並沒有組織。”

曾可達的臉更嚴肅了:“好幾萬人,聲勢那麽大,全國都震動了。美國方面當天晚上就給國府發了照會。你是說這一切都是自發的?這背後沒有共產黨指使?我相信你的話,上面也不會相信。”

梁經綸臉上沒有流露出任何委屈,也沒有受到指責甚至懷疑後的那種心怯,他平靜地望著曾可達:“可達同志,中共上層昨天有新的指示,能否容我先向你匯報他們的指示內容?”

曾可達的眼這才亮了一下,態度也緩和了些:“說吧。”

梁經綸幾乎是在原文背誦,當然是背誦他聽到的重要內容:“我們城市工作的任務,應該是準備配合野戰軍奪取城市,為我軍占領後管理城市做準備。奪取城市主要是野戰軍的任務。根據我們現有的城市工作力量與不久將來的發展,在奪取城市上,用武裝暴動做有力的配合,還不可能。裏應外合奪取城市,在華北任何城市現在條件都不可能……所以我們不要背上這個在條件上、時間上都不可能實現的武裝起義的包袱……”

“共產黨倒像是穩操勝券了!”曾可達聽得與其說是入神不如說是心驚,緊盯著梁經綸,好像他就是共產黨,“還有呢?”

梁經綸是有意停下來,以突出下面的話,來表白剛才曾可達對他的指責和懷疑:“可達同志,下面的話是重點:‘鬥爭策略問題。現在北平學生工作較好,波浪式的發動鬥爭影響大。但總的方針是精幹隱蔽、蓄積力量,不是以鬥爭為主。具體地講,發動鬥爭必須做到:一、爭取多數,不能爭取團結多數的鬥爭不要發動;二、不遭受打擊,即在不利條件下,要避免硬碰,為的是蓄積力量,準備配合奪取城市與管理城市。’”

梁經綸說到這裏是真的停下了。

曾可達也沒有催他再說,而是在急劇地思考。

沉默。

“共黨的這個指示是什麽時候做的?”曾可達思考後又擡起頭問。

“是7月6日緊急下發的指示。我也是今天聽到的傳達。不是全部。共產黨有紀律,到我們這一級只是口頭傳達,而且只傳達與學運有關的部分。”梁經綸回答道,“可達同志,7月5日東北流亡學生抗議事件,的確不是共產黨事先組織的。因此我事先也沒有預料到事情會鬧得這麽大。雖然如此,我還是有責任,畢竟我沒能及時把握學生的動態。我向組織做檢討,向建豐同志做深刻檢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