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第4/11頁)

謝培東望向竹梢間的天空:“其間太復雜,我現在不能一一跟你說明。可有一點是中石同志必死的原因,那就是鐵血救國會必須切斷你跟中石同志的單線聯系,之後才好利用梁經綸在我黨學委的身份派何孝鈺來試探你、監視你。我們也才不得不派孝鈺同志冒險跟你接頭。”

方孟敖:“接下來組織還讓何孝鈺跟我接頭?”

謝培東:“現在是我跟你接頭了。”

方孟敖:“梁經綸呢,那個什麽學委呢?他們會不會讓何孝鈺繼續來發展我?”

謝培東:“會派孝鈺繼續來接觸你。好在孝鈺不知道梁經綸的真實身份,梁經綸也不知道何孝鈺特別黨員的身份,只知道她是學委的外圍進步青年。外圍青年沒有資格發展你入黨。目前梁經綸安排何孝鈺跟你接觸,只是試探和監視。真要發展你,必須由梁經綸先向學委請示,得到學委的同意,他才能正面跟你接觸。可據我們分析,鐵血救國會大膽起用你,是看中了你對國民黨貪腐的深惡痛絕,利用你跟你父親的矛盾的特殊關系,從北平分行入手,逼中央銀行反對幣制改革的人就範,讓你為他們即將推行的幣制改革充當工具。要達到這個目的,他們要做的是切斷你跟我黨的組織關系,應該不會再讓梁經綸來發展你入黨,但仍然會派何孝鈺同志甚至是梁經綸親自來跟你接觸,時刻試探你的政治態度,監視組織是否秘密跟你接頭。今後,組織不會再讓孝鈺同志跟你接頭。更重要的是,你再跟孝鈺同志接觸時,不能對梁經綸的真實身份有絲毫的流露,否則孝鈺同志就會有暴露的危險。你的安全,組織來保證;她的安全,更多要靠你來保證了。”

方孟敖這一次是真正沉默了。以往或動若脫兔,或靜若處子,可無論一言一行,無不真實,無不發自內心。而現在的沉默,意味著他今後可能要一反平生所為,不能再那樣真實地活著。他一生反感政治,也是為此。只因為追求理想,他接受了崔中石,選擇了共產黨,可從一開始他也就只是接受了到關鍵時刻率領一支飛行大隊飛到解放區去。跟崔中石的約定就是不參加復雜的政治。現在復雜的政治還是纏上了自己,何況這種復雜最後又落在何孝鈺這樣一個女孩身上!

一種要保護何孝鈺的念頭油然而生:“好。我現在該做什麽?”

“查賬。代表國防部調查組查賬。”

“真查還是假查?”

“那是他們的事,有時候會叫你真查,有時候會叫你假查。”

“他們知道,我從來不幹弄虛作假的事。”

“他們還知道你不懂經濟。賬面上的假你查不出來,賬後面的假你更查不出來。”

“可是您知道什麽是真,什麽是假。”方孟敖真是較真了,“組織上的態度呢?是讓我真查,還是讓我假查?”

“組織上當然有態度,到一定的時候該怎樣配合,我會配合你。”謝培東答完這句,立刻切入了今天的核心主題,“這也是組織派我現在跟你接頭的重要原因。據我們在南京的情報,了解到他們已經策劃了一個行動方案。這個行動方案應該就牽涉到你目前的查案。組織上希望從你這裏了解情況,進一步分析他們下面的行動和目的。”

方孟敖十分認真地在聽。

可說到這裏,謝培東又停下了,沉默了少頃,放緩了語氣:“幾年了,這也算組織第一次給你布置的工作任務吧。”

所謂適得其反,方孟敖剛才那種認真一下子又消失了。他是如此不習慣這種虛與委蛇的說話方式,立刻覺得這位自己的親姑爹,更高的上級,怎麽也不如崔中石平實親近,便也淡淡答道:“只要我知道,告訴你就是。這也不算什麽任務。”

“那就不當任務吧。”謝培東也立刻悟到自己的舉重若輕反而成了舉輕若重,不再虛言,直接問道,“他們策劃的這個行動,是用一首古詩做的行動代號,你知不知道?”

方孟敖:“知道,叫‘孔雀東南飛’。”

謝培東輕輕點了下頭,過了少頃才接著問道:“執行者的代號和具體的執行人你知不知道?”

方孟敖:“代號是焦仲卿和劉蘭芝。昨天晚上曾可達告訴我了,焦仲卿就是我。”

謝培東:“劉蘭芝呢?”

方孟敖:“沒有告訴我。”

謝培東沉吟了片刻,斷然說道:“那你就千萬不要主動向曾可達打聽。焦仲卿的任務是什麽?”

方孟敖:“恢復北平青年航空服務隊的飛行編制,組成特別飛行大隊,配合新發行的貨幣,為北平運輸緊急物資。”

謝培東輕輕點了下頭,接下來又沉思。

“能不能告訴我,我要不要為他們的什麽幣制改革運輸物資?”方孟敖卻不容他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