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第2/6頁)

陳敬道:“高先生何必過謙?您這筆字可真見功夫!”

高士奇嘆道:“光是字寫得好又有何用!”

張汧說:“常言道,字是文人衣冠。就說科場之中,沒一筆好字,文章在考官眼裏馬上就打了折扣了。”

高士奇仍是搖頭嘆息:“實在慚愧。說在下字好的人真還不少,可這好字也並沒有讓我的口袋多幾個銀子。”

這時,陳敬身後突然有人說話:“不,從今日起,高先生的字要變銀子了,會變成大把大把的銀子!”

陳敬等回頭一看,只見一人高深莫測,點頭而笑。高士奇見這人品相不凡,忙拱手道:“敢問閣下何方仙君?請賜教!”

那人也拱了手,道:“在下祖澤深,一介布衣。天機精微,當授以密室。先生不妨隨我來。”

高士奇愣在那裏,半日說不出話來。祖澤深哈哈大笑,說:“高先生,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您已是不名一文了。我替您謀個出身,又不收您的銀子,這還不成嗎?”

高士奇想自己反正已是山窮水盡,無所謂得失,連忙起身長揖而拜,道:“請祖先生受在下一拜!”

祖澤深直搖手道:“不敢不敢,往後我還要拜您的!”

祖澤深說罷,轉身而去。高士奇忙收十行李,同陳敬三位慌忙間打了招呼,跟著祖澤深走了。圍觀的人很多,都弄不清這是怎麽回事,只說是這賣字的先生遇著神仙了。

陳敬總為張汧那個硯台放心不下。有日張汧出門了,陳敬去了他的房間,反復看了看那個硯台,果然見蓋上有個玄機,一擰就開了,裏頭塞著本小小的書。打開一看,正是本《經藝五美》,上頭的字小得像螞蟻。陳敬驚嘆如今的人想鬼主意會到如此精巧的地步。他猶豫再三,仍是把《經藝五美》放了回去。回到房間,又後悔起來,他應該把那《經藝五美》悄悄兒拿出來撕掉,不然張汧兄在考場裏頭保不定就會出事的。

過了幾日,陳敬正同李謹切磋,張汧推門而入,道來一件奇事。張汧臉色神秘,問道:“還記得前幾日叫走高士奇的那位祖澤深嗎?”

李謹問:“怎麽了?”

張汧道:“那可是京城神算!他有鐵口直斷的本事!那高士奇就是被他一眼看出富貴相。你們知道高士奇哪裏去了嗎?已經入詹事府聽差去了!”

李謹驚問道:“真有這事?”

張汧道:“不信你們出去看看,快活林裏舉人大半都找祖澤深看相去了!”

陳敬搖頭道:“命相之說,我是從來不相信的。所謂子不語怪力亂神!”

張汧笑道:“賢弟呀,孔聖人還說過敬鬼神而遠之啊!雖是遠之,畢竟有敬在先!我們也算算去!”

陳敬忽然想起一事,道:“張兄,那個硯台,你還是丟掉算了。”

張汧道:“我細細看過了,就是個很平常的硯台。我的硯台正好砸壞了,就用這個進考場吧。去,上祖澤深家看看去。”

陳敬道:“你們去吧,我想看看書。”

李謹也想去看看新鮮,道:“看書也不在乎一日半日,只當去瞧個熱鬧吧。”

陳敬不便再推托,只好同去。原來京城裏很多人都知道祖澤深,隨口問問就找到了他家宅院。剛到門口,只見祖澤深送客出來。陳敬覺著這人好像在哪裏見過。那個人目光犀利,飛快地打量了他們,大步走開。祖澤深沖著那人的背影,再三點頭而笑,甚是恭敬。直到那個人轉過墻角不見人影了,祖澤深才看見三位客人,笑著問道:“三位舉人,想必是白雲觀前見過的?”

張汧很是吃驚,道:“祖先生好記性啊。”

祖澤深倒是很淡然,請三位屋裏喝茶。進了大門,轉過蕭墻,便聞人聲喧嘩。原來客堂裏早坐滿了看相的舉人,大夥兒見祖澤深進門,皆起座致意。

祖澤深道:“承蒙各位舉人擡愛!今兒一下子來了這麽多人,我怎麽看呀!今日我不看相,只同各位舉人聊聊天。”

張汧問道:“聽說錢塘高士奇,蒙祖先生看準富貴之相,立馬應驗,如今已入朝聽事去了?”

祖澤深笑道:“高先生遇著貴人,現已供奉內廷,到詹事府當差去了。那可是專門侍候皇上的差事!”

有舉人問道:“詹事府幹什麽的?”

祖澤深說:“專門侍候皇上起居,什麽車馬禦駕呀,全是詹事府管的事兒!”

又有舉人問:“聽說詹事府下面有個經歷司,專門洗禦馬的。那位高先生該不是做了弼馬溫吧?”

眾人大笑起來,說洗馬就是給皇上洗禦馬的,那麽司馬是幹什麽的呢?

祖澤深笑道:“玩笑,玩笑。各位舉人抱負遠大,想必看不起詹事府。可一個詹事,也是正三品的官呀!”

舉人們一片唏噓聲,有個舉人說道:“我家連著縣衙,七品縣官也難得見幾回。好不容易見他出門一次,鳴鑼開道,跟唱戲似的,好威風啊!百姓都說,養兒就得當縣太爺,那才叫光宗耀祖!可那才七品!人家朝廷裏洗馬的頭兒,就正三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