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第3/6頁)

張汧問道:“敢問祖先生,那錢塘老童生遇著什麽貴人了?”

祖澤深故作神秘,道:“我剛送走的那位客人,各位可看見啦?他可是當今禦前侍衛,皇上身邊的紅人,索額圖大人!高士奇先生就是讓這位索額圖大人一眼看中,直接把他領進朝廷當差去了!”

陳敬這才想起,剛才走的那人就是前幾日在茶館裏見過的那個漢子。舉人們連聲驚呼,硬要祖澤深看相。祖澤深卻說:“我有意高攀各位舉人,今日我們只喝茶聊天,不看相。”

張汧道:“祖先生,這些人哪有心思喝茶?都是關心自己前程來的。您請說說,錢塘高士奇,他憑什麽就讓索大人相中,從白雲觀前一個賣字煳口的窮書生,一腳就踏進了皇宮呢?”

祖澤深哈哈大笑,道:“蟾宮可折桂,終南有捷徑呀!人嘛,各有各的天命!祖某說今日不看相,但可以說一句。我粗略看了看,你們各位只有讀書科考這一條路走。高士奇呢?他不用科考便可位極人臣!”

張汧同眾舉人嘴裏啊啊著,羨慕不已。李謹卻有些憤憤然,臉色慢慢都紅了。陳敬卻是一字不吐,他不明白高士奇如何就發達了,卻並不相信祖澤深的話。他想裏頭肯定別有緣由,只是世人都不知道罷了。

從祖澤深家出來,李謹心情很不好,不想回客棧去,便獨自出去走走。直到天黑,李謹才回到客棧。店堂裏圍著很多舉人,都在那裏議論科場行賄的事。李謹聽了會兒,說:“國朝天下還不到二十年,科場風氣就如此敗壞了!傷了天下讀書人的心,這天下就長不了!”

有人說道:“我們還在這裏眼巴巴兒等會試,我聽說狀元、榜眼、探花早定下來了!狀元,兩萬兩銀子;榜眼,一萬兩銀子;探花,八千兩銀子!”

有人聽如此一說,都說不考了,明日就卷了包袱回家去。

李謹道:“不瞞大家說,我已知道誰送了銀子,誰收了銀子。明日我就上順天府告狀去!有血氣的明日給我壯壯威去!”

李謹這麽一說,舉人們都湊上來問他:“你說的是真的嗎?”

李謹道:“這是弄不好就掉腦袋的事,誰敢亂說?”有幾個脾氣大的,都說明日願意陪李謹去順天府。

這裏正叫罵得熱鬧,高士奇衣著一新,掀簾進店來了。有人立馬湊了上去,奉迎道:“這不是高……高大人嗎?”

高士奇甚是得意,嘴上卻是謙虛:“剛到皇上跟前當差,哪裏就是什麽大人了?兄弟相稱吧。”

那人道:“兄弟相稱,不妥吧?對了,這可是高大人對我們的擡愛。高兄您鴻運當頭,如今發達了可不要忘了我們兄弟啊!所謂同船共渡,五百年所修。我們這些人好歹還在一個屋檐下住了這麽久,緣分更深啊!”

高士奇笑道:“有緣,有緣,的確有緣。各位聊著,我去找店家結賬,收十行李!”

李謹見這些人平日並不理睬高士奇,如今這麽熱乎,看著心裏犯膩,便轉身走開了。

張汧正在溫書,忽聽有人敲門。他跑去開了門,進來的竟是高士奇,滿面春風的樣子。張汧拱手道:“啊呀呀,高先生!您眨眼間就飛黃騰達了,我該怎麽稱呼您?”

高士奇笑道:“不客氣!我們總算有緣,兄弟相稱吧。”

張汧忙道:“高兄請坐!”

高士奇坐下,道:“張兄,您那位朋友李舉人,他在外頭瞎嚷嚷,會有殺身之禍的啊!”

張汧搖搖頭道:“唉,我和陳敬都說了他,勸他不住啊!”

高士奇道:“陳敬倒是少年老成,會成大器的。”

張汧問道:“高兄您怎麽過來了?您如今可是皇差在身啊!”

高士奇說:“在下那日走得倉促,行李都還在這店裏哩,特地來取。張兄,我相信緣分。你我相識,就是緣分。”

張汧內心甚是感激,道:“結識高兄,張某三生有幸。”

閑話半日,高士奇道:“這回您科考之事,高某興許還能幫上忙。”

張汧眼睛頓時放亮,心裏雖是將信將疑,手裏卻打拱不叠,道:“啊?拜托高兄了。”

高士奇悄聲道:“實不相瞞,我剛進詹事府,碰巧皇上要從各部院抽人進寫序班,謄錄考卷,我被抽了去。碰巧主考官李振鄴大人又錯愛在下,更巧的是李大人還是我的錢塘同鄉。”

張汧問道:“您說的是禮部尚書李振鄴大人?”

高士奇道:“正是!李大人是本科主考官,您中與不中,他一句話。”

張汧又是深深一拜,道:“張某前程就交給高兄了。”

高士奇卻連連搖頭,道:“不不不不,我高某哪有這等能耐?您得把前程交給李大人!李大人很愛才,他那裏我可以幫您通通關節。”

張汧不相信高士奇自己早幾日都還是個落泊寒士,立馬就有通天本事了,小心問道:“這……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