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第5/6頁)

李老先生聽了,滿臉疑惑,望著陳敬,半日才說:“真是怪事了!怎麽會好端端的有人要殺你呢?你家可曾與人結怨?”

陳敬敷衍道:“我家世代都是經商讀書的本分人,哪有什麽仇怨?況且若是世仇,也犯不著跑到京城來殺我!也合該我命大,沒頭沒腦就跑到前輩家門口了。好了,那幾個歹人想已追到前頭去了,我告辭了,改日再來致謝!”

李老先生心想哪有這麽巧的事?一時又不好說破,便道:“陳賢侄不嫌寒磣,就先在這裏住上一宿,明日再回客棧吧。”

忽聽月媛接腔說道:“我去給陳大哥收十床鋪。”

原來月媛早出來了,站在旁邊一字一句聽得清清楚楚。李老先生嗔道:“月媛你怎麽還沒睡覺?你會收十什麽床鋪,有田媽哩!”

田媽聽了,便去收十房間。正是這時,聽得外頭有人擂門。李老先生這才相信真是有人在追陳敬,便道:“不慌,你只待在屋裏,我去看看。”

大桂手裏操了棍子,跟在李老先生身後,去了大門。門開了,見三條漢子站在門外,樣子甚是兇悍。李老先生當門一站,問道:“你們深更半夜吆喝氣壯,什麽人呀?”

有條漢子喝道:“順天府的,緝拿逃犯!”

李老先生打量著來人,見他們並沒有著官差衣服,便道:“誰知道你們是順天府的?老夫看你們倒像打家劫舍的歹人!”

那漢子急了,嚷道:“你什麽人,敢教訓我們?”

李老先生冷冷一笑,道:“你們要真是順天府的,老夫明日就上順天府去教訓向秉道!”

一直吼著的那人瞪了眼睛,道:“順天府府尹的名諱,也是你隨便叫的?”

李老先生又是冷笑,道:“老夫當年中舉的時候,他向秉道還只是個童生!”

大桂在旁幫腔,道:“你們也不看看這是什麽門第,你們向秉道見著我們家老爺也得尊他幾分!”

那三個人見這光景,心裏到底摸不著底,說了幾句硬話撐撐面子走了。

回到客堂,李老先生道:“賢侄,你只怕真的遇著事了。可是,順天府的官差抓你幹什麽呢?”

陳敬心裏有底,便道:“追我的分明是夥歹人,不是順天府的。剛才敲門的如果正是追我的人,八成就是冒充官差。”

李老先生仍是百思不解,心想這事兒也太蹊蹺了。陳敬看出李老先生的心思,便道:“前輩,那夥歹人再也不會回來了,我還是回客棧去。”

李老先生見夜已很深,說什麽也不讓陳敬走了。陳敬只道恭敬不如從命,便在李家過了夜。

第二日一早,陳敬起了床就要告辭。李老先生仍是挽留,又吩咐田媽快去街上買了菜回來。月媛也起得早,知道是要買菜款待陳敬,纏著田媽也要上街。田媽拗不過月媛,看看老爺意思,就領著月媛出門了。

路過快活林客棧,就見那門口圍了許多人。月媛莫名其妙地害怕起來,悄聲兒問田媽:“他們在說什麽呀?是不是在說陳大哥?”

田媽讓月媛在旁站著,自己上去看看。墻上貼著告示,她不認得字,只聽說有人說,有個山西舉人給考官送銀子,有個河南舉人說要告狀,那山西舉人就把河南舉人殺了。山西舉人殺了人,自己就逃了。

田媽聽了,嚇得魂飛天外。她心想說的那山西舉人,難道就是陳敬?心裏正犯疑,又聽人說陳敬不像殺人兇犯啊!果然說的是陳敬,田媽跑回來,拖著月媛就往回跑。

月媛覺得奇怪,問:“田媽,不去買菜了嗎?”

田媽話也不答,只拖著月媛走人。月媛是個犟脾氣,掙脫田媽的手,跑回客棧門口看了告示。月媛頓時嚇得臉色鐵青,原來陳敬正是告示上通緝的殺人兇犯,還畫了像呢!那個被殺的河南舉人,名字喚作李謹。

田媽領著月媛回來,急急地擂門。大桂開了門,正要責怪老婆,卻見她籃子空著,忙問:“出什麽事了?”

田媽二話沒說,牽著月媛進了門。月媛不敢看見陳敬,繞過正屋從二進天井躲到自己閨房去了。田媽去了客堂,見老爺正同陳敬敘話。

李老先生也見田媽神色不對,問:“田媽,怎麽這般慌張?”

田媽只道:“老爺您隨我來,我有話說。”

李老先生去了裏頭天井,聽田媽把客棧前的告示說了,頓覺五雷轟頂。他做夢也不會想到,衛大人極力推舉的人竟然會是行賄考官又殺人的惡人。

田媽見老爺驚恐萬狀,便道:“老爺您先裝作沒事兒似的穩住他,我悄悄兒出去報官!”

田媽說著就要出門,她才走到門口,李老先生搖搖手叫她回來。月媛躲在閨房,聽得外頭爹在悄悄說話,便趴在窗格裏偷看。

李老先生在天井裏來回走了半日,說:“田媽慢著,讓我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