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第3/4頁)

索額圖道:“我可不想貪這個功,這不是引得莊親王他們痛恨我嗎?”

索尼邊說邊穿戴整齊了,說:“單憑這一條,我就得同鰲拜一道參衛向書,這樣才顯得你同他們不是一夥的!”

索額圖這麽聽著就明白了,可又覺得自己父子似乎讓人牽著鼻子走了,氣憤道:“阿瑪,我們可是被人耍了呀!”

索尼笑道:“被皇上耍了,就沒有辦法了。不必再說,我們進宮去吧。”

索額圖騎馬隨在阿瑪轎子後邊,心想老聽外頭人說他阿瑪最會和稀泥,該忍的時候屎打在鼻梁上都不會去擦擦。他心裏真是憋屈,不知道該不該跟老爺子學著點兒。

父子倆去了幹清門候朝,見王公大臣們早站在那裏了。衛向書也到了,索尼過去拱手問候。索額圖見著更是別扭,心想阿瑪等會兒就要參人家,還朝人家拱手不叠,好不親熱。再看時,卻見他阿瑪同鰲拜、衛向書三人湊作一堆敘話,就像至交好友。

上朝時候到了,臣工們站好班,魚貫而入,進了幹清門內。內監早擺好龍椅禦案,近侍把皇上的隨身佩刀放在了禦案上。不多時,皇上駕臨了,臣工們齊聲高呼萬歲。

皇上說近日收到折子頗多,吩咐臣工們挨件兒奏來。平日原是按部循序奏事,今日鰲拜搶先獨自上前跪了下來。臣工們正覺驚訝,只聽鰲拜奏道:“臣鰲拜會同索尼參左都禦史衛向書四宗罪:一、假稱道學,實為小人;二、呼朋引類,黨同伐異;三、清廉自詡,暗收賄賂;四、結交外官,居心叵測。有本在此,恭請禦覽!”

群臣大驚,卻是鴉雀無聲。太監接過折子,進呈皇上。皇上早就看過折子的,只是瞟了幾眼,就放在禦案上。半晌,有人跪下奏道:“衛向書清明剛正,忠誠皇上,有口皆碑!鰲拜同索尼深文周納,構陷良臣,請皇上明鑒!”

皇上閉口不言,面色陰沉。索尼稍作猶豫,跪上前去,道:“這次臣同鰲拜、衛向書奉旨查辦科場案,衛向書多次找到老臣,妄圖借題發揮,羅織罪名,誣陷忠良。幸而皇上英明,目光如炬,不然必將構成冤獄!”

莊親王上前跪奏:“衛向書貌似厚道老成,實則詭計多端。今年會試山西中式八人,天下讀書人義憤難填!他同新科進士陳廷敬屬山西同鄉,兩家早有交往,卻裝作素不相識。他出任會試總裁,處處暗助陳廷敬。陳廷敬鄉試點了解元,會試中了會元,都是衛向書從中安排!”

皇上瞟了眼莊親王,道:“如此說來,朕就是個文章不分好壞的瞎子啰!”

莊親王正不知如何回答,索尼忙說:“俗話說,文無第一,武無第二。臣以為陳廷敬畢竟不是草莽之人,文章經濟自是不錯,但是否當得起第一,只有衛向書心裏明白!殿試之後,皇上沒有點他狀元,實在是聖明!”

鰲拜跟索尼這番話都是場面上的文章,早合計好了的。莊親王以為有人替他幫腔,又道:“老臣以為,應革去陳廷敬的功名,從嚴查辦!這樣的讀書人不殺,就管不了天下讀書人了!”

皇上望望衛向書,道:“衛向書,你自己有什麽話說?”

衛向書知道此事已成定局,說與不說都已無益,便道:“清者自清,濁者自濁。臣無話可說!只是說到今年山西會試中式八人,既無使襻作弊之事,更無暗收賄賂之實。隨意治臣的罪便是了,萬萬不可冤枉了那幾個讀書人!”

鼓動莊親王放刁的那幹人這會兒都啞巴了。他們有話是不敢在這裏說的,說了便是明擺著自己不幹凈。有的大臣覺得這事來得蹊蹺,必有隱情,應將衛向書交九卿會議,不可草草裁奪。皇上卻道:“朕以為不必了。近來四邊都不安寧,朝中又屢起事端。朕已心身俱疲,煩惱至極。衛向書早有林泉之思,田園之想,就讓他回家去吧。”

莊親王聽得皇上這麽說了,顧不得失體,叫了起來:“衛向書十惡不赦,不能輕易就放過他了!”

皇上只當沒聽見,也不斥責莊親王,道:“衛向書供奉朝廷多年,總算勤勉,可惜節操不能始終。朕念你多年侍從清班,略有建言,稍有微功,不忍治罪。著你原品休致,回家去吧!”

衛向書跪伏在地,道:“罪臣謝皇上寬大之恩!”

莊親王胡攪蠻纏,叫囂起來:“皇上,衛向書該殺!陳廷敬、明珠都該殺!”

皇上忍無可忍,拍了禦案罵道:“博果鐸!衛向書縱然有罪,也到不了論死的份兒上!陳廷敬一介書生,他犯了什麽天條?你敢當著諸位臣工的面說出來嗎?明珠隨朕多年,日則侍從,夜則宿衛,朕怎麽不見他有可殺之罪?朕念你有功於國,一再容忍,不然單是你咆哮朝堂就是死罪!送莊親王回家歇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