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第4/4頁)

傅山痛心疾首道:“陳廷敬,你煳塗啊!你真是無可救藥了!”

陳廷敬也提高了嗓門,道:“傅山先生,我向來敬重你的人品才學,但陸秀夫這種作為,自古看做大忠大義,在我看來未必如此!”

傅山撩衣而起,道:“告辭!”

這時,老太爺突然從裏面出來,陳廷敬忙道:“這位是廷敬的嶽丈。”

傅山笑道:“李老先生是崇禎十五年的舉人,在山西讀書人心中很有清望,傅山久聞了。”

老太爺道:“老朽慚愧。天色已晚,傅山先生可否在寒舍暫住一夜,明日再走?”

傅山搖頭道:“救病如救火,貧道告辭了!只可惜,貧道救得了病,救不了世啊!”

陳廷敬卻道:“傅山先生所謂救世,只能是再起幹戈,生靈塗炭。反清復明,不如順天安民!”

傅山不再答話,起身走人。陳廷敬追出客堂,把傅山送出大門方回。回到屋裏,翁婿倆相對枯坐,過了好久,陳廷敬突然長長地嘆了口氣,道:“說到頭他們都只是幫著帝王家爭龍椅,何苦呀!所謂打天下坐江山,這天下江山是什麽?就是百姓。打天下就是打百姓,坐江山也就是坐百姓。朝代換來換去,不過就是百姓頭上的棍子和屁股換來換去。如此想來,甚是無趣!”

老太爺也是嘆息,道:“廷敬,你這番話倒是千古奇論,只是在外頭半個字都不可提及啊!”

陳廷敬說他知道的,便囑咐老太爺早些歇息,自己去書房了。月媛過來勸他早些睡了,可他心裏有事,只道你先歇著吧。

獨自待在書房,想著今日聽聞之事,又想傅山這般再無益處的忠義,陳廷敬竟然淚濕沾襟。夜漸深了,屋子裏越來越冷,外頭怕是下雪了。陳廷敬提起筆來,不覺寫道:

河之水湯湯,我欲濟兮川無梁。豈繄無梁,我褰我裳。河之水幽幽,我欲濟兮波無舟,豈繄無舟,我曳我裾。我裳我裾,不可以濡兮,吾將焉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