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第2/4頁)

陳廷統又是請安:“見過科爾昆大人。”

明珠又指著一位手搖團扇者,剛想開口介紹,祖澤深打斷他的話:“明大人,您不妨待會兒再介紹,容在下看完相再說。”

明珠笑道:“啊啊啊,我倒忘了,祖先生正在看相哩!廷統,這位是京城神算祖澤深,他相面,不用你報生辰八字,只需你隨意指一件東西,便可說準,號稱鐵口直斷!”

祖澤深便向陳廷統點頭致意:“布衣祖澤深!同令兄陳大人有過面緣!”

陳廷統坐下,只見那位手搖團扇者指著桌上一方端硯,說道:“我以這個硯台面相,你如何說?”

祖澤深看看端硯,又端詳著這位搖扇者,說:“這方硯台石質厚重,形有八角,此乃八座之象。世人稱六部為八座,可見大人您官位極尊!”

眾人皆嘆服,唏噓不已。這人面呈得色,搖起扇子來更加姿態風雅。

祖澤深轉眼望著明珠:“明相,既然是相面,祖某可否直言?”

明珠望望那人,說:“自然是要直言,您說呢?”

那人聽出祖澤深似乎話中有話,臉色變了,卻硬著頭皮說:“但說無妨!”

祖澤深點頭道:“如果祖某說了直話,得罪之處,還望大人您見諒!硯台雖是讀書人的寶貝,終究是文房內的物件,非封疆之料!大人這輩子要想做總督、巡撫只怕沒戲!”

聽祖澤深如此說道,眾人都尷尬起來,不好意思去望那人的臉色。那搖團扇的人面有羞惱之色,卻不好發作。明珠突然大笑起來,眾人也都大笑了。

明珠笑道:“祖先生你算的這位是內閣學士,工部侍郎,教習庶吉士,《古文淵覽》總裁徐幹學大人。祖先生還真算準了,徐大人正是文房內的物件,皇上跟前的文學侍從啊!官位極尊!”

徐幹學自嘲道:“終究不是封疆之料啊!”

祖澤深忙拱手致歉:“徐大人,得罪得罪!”

高士奇見大家都有些不好意思,就湊上來打圓場,拿話岔開:“祖先生,二十年前,高某在白雲觀前賣字煳口,是您一眼看出我的前程。今日請您再看看如何?”

祖澤深搖頭道:“高大人,你我已是故舊,知道底細,看了不作數!”

明珠卻極有興趣,說:“只當好玩,看看吧。”

高士奇正掏出手巾擦臉,說:“就拿我這手巾看看吧。”

祖澤深點頭片刻,說:“要說這手巾,絹素清白,自是玉堂高品。世稱翰林院為玉堂,高大人蒙皇上隆恩,以監生入翰林,甚是榮耀。”

高士奇忙拱手北向:“士奇蒙皇上垂恩,萬分感激!”

祖澤深嘿嘿一笑,說:“祖某可又要說直話了。絹素雖為風雅富貴之人所用,但畢竟篇幅太小。”

明珠含笑問道:“祖先生意思是說士奇做不得大用?”

祖澤深也自覺尷尬,說:“祖某依物直斷,未假思索,不可信,不可信!”

高士奇倒是不覺得怎麽難堪,說:“不妨,不妨。士奇在皇上面前當差,不過就是抄抄寫寫,甚是瑣碎。做臣子的,不管如何大用,都是區區微臣,只有咱皇上才是經天緯地。”

明珠卻道:“士奇可不是小用啊!他眼下在南書房當差,終日面聆聖諭哪!”

這時,薩穆哈敲敲手中煙管,說:“祖先生就拿這煙管給我看看相!”

祖澤深望著煙管,略加凝神,笑道:“薩穆哈大人手中煙管三截鑲合而成,大人做官也是三起三落。不知祖某說對了嗎?”

明珠拊掌而笑:“祖先生,你可真神了!”

薩穆哈忙搶過話頭:“我入朝供奉三十多年,的確是三起三落!”

徐幹學旁邊有位滿人早坐不住了,站起來說:“我也拿這杆煙管看相,看你如何說。”

祖澤深不再看煙管,只望著這位滿人說:“恭喜大人,您馬上就要放外任做學政去了!”

這位滿人吃驚地望了眼明珠,又回頭問祖澤深道:“如何說來?”

祖澤深笑道:“煙是不能飽肚子的,就像這學政差使,不是發得大財的官。而且煙管終日替人呼吸,就像學政終年為寒苦讀書人鼓噪吹噓。這不是要去做學政又是如何?”

明珠驚問:“這就神了!這位是阿山大人,禮部侍郎。皇上這回點了幾個學政,阿山大人正在其中。滿官做學政的實在不多,阿山可是深得皇上器重。可此事還沒有在外頭說啊!”

阿山卻道:“正是祖先生所言,學政到底是發不了財的官。哪像薩穆哈大人,雖說是三起三落,卻是巡撫、總督都做過了,如今又做戶部尚書。”

祖澤深又道:“不急,阿山大人終究是要做到巡撫、總督的!”

阿山問道:“這又是如何說呢?”

祖澤深道:“煙不是越吸越紅嗎?您的前程自是越來越紅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