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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廷敬打發兩人走去了,便過去同王繼文說話。王繼文忙迎了上來,說:“欽差大人,雲南六品以上官員都在大觀樓候著,正在等您訓示。”

陳廷敬笑道:“我哪有什麽訓示!我今日是來遊滇池的。聽說大觀樓氣象非凡,倒是很想去看看。”

一時來到大觀樓,見樓前整齊地站著雲南六品以上官員。王繼文喊了聲見過欽差陳大人,官員們齊聲涮袖而拜。陳廷敬還了禮,無非說了些場面上的話,便請大家隨意。

陳廷敬這才仰看樓閣,但見“大觀樓”三字筆墨蒼古,淩雲欲飛。陳廷敬朝王繼文拱手道:“制台大人,您這筆字可真叫人羨慕啊!”

王繼文連連搖頭:“塗鴉而已,見笑了。”

陳廷敬復又念了楹聯,直誇好字佳聯。王繼文便道:“獻醜了!欽差大人的書法、詩文在當朝可算首屈一指。早知道欽差大人會來雲南,這匾額、對聯就該留著您來寫。”

陳廷敬搖頭道:“豈敢豈敢!這千古留名的事,可是皇上賜予您的,別人哪敢掠美?”

王繼文便拱手朝北,道:“繼文受皇上厚恩,自當效忠朝廷,肝腦塗地,在所不惜!”

上了樓,陳廷敬極目遠眺,贊嘆不已,道:“您看這煙樹婆娑,農舍掩映,良田在望,正是制台大人對聯裏寫到的景象!”

王繼文說:“滇池之美,天造地設,下官縱有生花夢筆,也不能盡其萬一。”

陳廷敬想著自己家鄉山多林密,可惜少水。這滇池勝景人間罕見,又是四季如春,真趕得上仙境了。陳廷敬回身,見廊柱上也有王繼文題寫的對聯,便道:“制台大人,您的字頗得闞禎兆先生神韻啊!”

王繼文有些尷尬,便道:“欽差大人目光如炬啊!闞禎兆先生是雲南名流,他的書法譽滿天下。闞公曾為下官慕賓,同他終日相處,耳濡目染,下官這筆字就越來越像他的了。欽差大人的字取法高古,下官慚愧,學的是今人。”

陳廷敬笑道:“制台大人這麽說就過謙了。古人亦曾為今人,何必厚古薄今呢?”

王繼文直道慚愧,搖頭不止。

下了樓,王繼文說:“欽差大人,轎子已在樓下恭候,請您住到城裏去,不要再住驛館了。”

陳廷敬道:“驛館本來就是官差住的,有什麽不好?”

王繼文說:“那裏太過簡陋,下官過意不去啊!”

陳廷敬笑道:“制台大人不必客氣,三餐不過米面一斤,一宿不過薄被七尺,住在哪裏都一樣。”

王繼文見陳廷敬執意要住在驛館,便不再多說了。回城的路上,卻見劉景、馬明策馬過來。劉景下馬走到陳廷敬轎邊,悄聲兒說:“回陳大人,闞望達已被巡撫衙門抓走了!”

陳廷敬問:“向雲鶴呢?”

馬明說:“向雲鶴被擡回家去了,死活不知。”

王繼文隱約聽得陳廷敬他們在說闞望達,知道瞞不過去,便道:“看來欽差大人剛到雲南,就對闞望達有所耳聞了。闞望達豢養惡奴,欺行霸市,同行憤恨,屢次到巡撫衙門聯名告狀。今日他又縱容家丁行兇,打傷同行商人向雲鶴。剛才在滇池邊,下官接到報信,立即著人將闞望達捉拿,不曾想驚動了欽差大人。”

陳廷敬問:“聽說和順鹽行的東家,就是您原來的幕僚闞禎兆?”

王繼文嘆道:“下官不敢再讓闞禎兆做巡撫衙門的幕僚,正為此事。不過,這都是闞禎兆的兒子闞望達做的事,玷汙了他父親的清譽,真是讓人痛心!請欽差大人放心,此案我自會查個水落石出,秉公辦理!”

陳廷敬道:“好吧,這事我不過問。制台大人,皇上命我來雲南查看庫銀,純屬例行公事,並沒有其他意思。朝廷已把查看各省庫銀定為常例,有關省份都要查看的。”

王繼文道:“下官知道,欽差大人只管清查,需下官做什麽的,但請吩咐!”

陳廷敬卻是說得輕描淡寫,道:“此事簡單。請制台大人先把庫銀賬目給我看看,我們再一道去銀庫盤存,賬實相對,事情就結了。”

王繼文說:“我馬上吩咐人把賬本送到官驛!”

夜裏,陳廷敬看著賬簿,珍兒同大順在旁伺候。

大順說:“我總覺得鹽行街不對勁兒。店鋪林立,卻沒人做生意。原來還有闞家的和順鹽行做生意,這會兒和順鹽行也關門大吉了。”

陳廷敬想那闞家的事委實蹊蹺,只是不知症結所在。

又聽珍兒在旁邊說:“老爺,我覺著制台大人也有些怪怪的。”

陳廷敬問:“怎麽怪怪的?”

珍兒說:“我在您背後一直看著制台大人,他的臉陰一陣陽一陣。您在大觀樓看他寫的字,我瞧他大氣都不敢出。等您誇他字寫得好,他才松了口氣。後來您說他的字很像闞禎兆的字,他又緊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