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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廷敬哈哈大笑,說:“那字本來就不是他寫的,是闞禎兆寫的。”

珍兒吃驚道:“原來老爺一眼就看出來了?”

陳廷敬說:“讀書人都能一眼看出來。”

珍兒說:“王繼文也是讀書人,他怎麽可以請別人寫字,自己留名?”

陳廷敬說:“讀書人跟讀書人,也不一樣。”

大順樂了,笑道:“這麽說,我要是做了大官,我也是想寫字就寫字,想作畫就作畫了?”

陳廷敬搖頭苦笑,仍埋頭看著賬本。忽聽得外頭有響動,大順出去看看,不曾見著什麽。

陳廷敬道:“你們得留神那位驛丞。照說他應該知道我們是什麽人了,他卻假裝不知道,大可懷疑。”

珍兒說:“我想昨日就是他動了老爺的箱子。”

闞禎兆星夜造訪王繼文,一臉怒氣,問道:“我闞家犯了什麽王法?我兒子做了什麽惡事?”

王繼文道:“闞公息怒!向雲鶴差點兒被您家打死啊!”

闞禎兆憤然道:“向雲鶴的傷根本就不是我們家裏人打的,這是栽贓陷害!”

王繼文說:“闞公呀,向雲鶴好好的,被您家家丁強拉進院裏去,又被打得半死從您家擡出來,街坊鄰居都可作證,難道還能有假?”

闞禎兆說:“制台大人,向雲鶴是你們衙門裏去的人打的,我不願相信這是您的吩咐!”

王繼文說:“闞公,這件事我會盤查清楚,但請您一定體諒我的苦心。我也是為您闞家著想。欽差在此,我不把望達弄進來,難道還要欽差親自過問此案不成?真把望達交到陳廷敬手裏,就禍福難測啊!”

闞禎兆怒道:“笑話!我家望達並沒有犯法,怕他什麽欽差?”

王繼文說:“這種大話闞公就不要說了。您家生意做得那麽大,就挑不出毛病?無事還會生非哩!文啟,你送送闞公!”

楊文啟應聲進來,說:“闞公,您請回吧,我送送您!”

闞禎兆甩袖起身道:“告辭,不必送了。”

楊文啟仍跟著闞禎兆出了巡撫衙門,一路說著好話。到了門外,闞禎兆沒好氣,說:“不必送了,我找得著家門!”

楊文啟道:“闞公不必這麽不給面子嘛,你我畢竟共事一場。請吧。”

闞禎兆理也不理,走向自家馬車。楊文啟趕上去,扶著馬車道:“闞公,制台大人礙著情面,有些話不好同您直說。闞公,衙門裏的事,您就裝聾作啞吧。”

闞禎兆說:“我是百姓一個,並不想過問衙門裏的事。”

楊文啟道:“可陳廷敬一到昆明,就同你們父子接了頭呀。”

闞禎兆這才明白過來,問道:“制台大人捉拿我家望達,就為此事?”

楊文啟並不回答,只道:“您保管什麽都不說,您家望達就沒事兒。您要是說了什麽,您家望達我就不敢擔保了。何況,闞公您別忘了,昆明商家關門大吉,可都是您闞公的責任啊!”

闞禎兆呸了聲,道:“楊文啟,你們怎敢把這事都栽在我身上?”

楊文啟嘿嘿一笑,不再答話。闞禎兆大罵幾聲小人,叫家人趕車走了。一路上,闞禎兆憤懣難填,思來想去痛悔不已。半年前,他本已離開巡撫衙門,可王繼文又找上門來,求他最後一次幫忙。他礙著面子,只得答應。沒想到,終究鑄成大錯!

當日夜裏,劉景、馬明摸黑來到向家福源鹽行,敲了半日門,才有人小聲在裏頭問道:“什麽人?我們夜裏不見客!”

劉景道:“我們是衙門裏的人!”

聽說衙門裏的人,裏頭不敢怠慢,只好開了門。向家老爺向玉鼎出來見過了,聽說兩位是欽差手下,便引他們去了向雲鶴臥房。向雲鶴躺在床上,閉目不語。

劉景問道:“向公子,闞家為什麽要打你?”

向雲鶴微微搖頭,並不說話。

向玉鼎說:“兩位見諒,小兒沒力氣說話。”

馬明道:“令公子身子有些虛,我們還是出去說話吧。”

客堂裏,劉景問道:“向老板,聽說闞望達打傷了令公子,就被巡撫衙門抓走了,原是同行告他惡行種種。闞望達都做過哪些壞事?”

向玉鼎嘆道:“我家雲鶴同闞望達本是同窗好友,但幾個月前闞望達同他父親闞禎兆設下毒計,坑害同行,弄得我們生意都做不成。眾商敢怒不敢言,只有我家雲鶴,性子剛直,寫了狀子,跑去各家簽名,聯名把闞家告到巡撫衙門。”

馬明問:“闞家怎麽坑害你們?”

向玉鼎只是搖頭,道:“不敢說,我不敢說啊!”

劉景說:“你們既然已把闞家告到衙門裏去了,還有什麽不敢說的?”

向玉鼎道:“誰都不敢出頭,只有我家雲鶴魯莽!”

劉景道:“俗話說得好,有理走遍天下,你怕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