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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繼文又跪下來說:“雖然如此,也是朝廷不允許的,下官仍是有罪!”

陳廷敬說:“你寫道折子,把事情原委說清楚,我自會在皇上面前替您說話的。”

王繼文支吾著,不知如何答話。

陳廷敬問:“繼文有難處嗎?”

王繼文道:“既然朝廷銀子絲毫無損,可否請欽差大人替我遮掩!繼文當萬分感謝!”

陳廷敬搖頭道:“兄弟縱有成全之意,卻也不敢欺君呀!”

王繼文長跪不起,言辭淒切:“下官實在是愛民有心,救民無方,不然哪會出此下策!欽差大人可去問問雲南百姓,我王繼文是否是個壞官!”

陳廷敬不能讓王繼文就這麽跪著,便說:“繼文請起,這件事容我再想想,今日不說了。”

出了藩庫,陳廷敬同王繼文別過,仍回驛館去。一路走著,劉景說:“難道王繼文真是王青天?”

馬明道:“我們辛苦地跑到雲南一趟,居然查出個清官!”

陳廷敬掀開車簾,道:“話不能這麽說。我們查案的目的,不是要查出貪官。真能查出清官,這才真是百姓之福,朝廷之幸。”

珍兒道:“可我看王繼文不像清官。”

陳廷敬說:“如果真像王繼文自己所說,他所作所為雖然有違朝廷制度,卻也實在是為雲南百姓做了件好事。”

說話間已到鹽行街。大順道:“可你們瞧瞧,店鋪門是開著,卻冷冷清清,哪像做生意發大財的樣子?”

陳廷敬吩咐下車,道:“劉景、馬明,你們二位走訪幾戶商家,問問巡撫衙門向他們借銀子的事兒。”

劉景說:“好吧,老爺您先回去歇息吧。”

馬明道:“大順,昆明也許暗藏殺機,你得寸步不離老爺!”

大順笑道:“您二位放心,我跟著老爺幾十年了,從來還沒有過閃失哩!”

珍兒啥也不說,只拍拍腰間的劍。

陳廷敬笑道:“我沒事的。大順你也不能跟我閑著,你去趟闞禎兆鄉下莊上,請他來驛館敘話。”

楊文啟卻趕在大順之前就到了闞家莊上,找到闞禎兆說:“藩庫之事差點兒被陳廷敬看破,幸好制台大人急中生智,敷衍過去了。”

闞禎兆不冷不熱,道:“陳大人是那麽好敷衍的人?”

楊文啟說:“撫台大人就怕陳廷敬來找您,吩咐我專此登門,同闞公商討對策。”

闞禎兆道:“紙是包不住火的!”

楊文啟笑笑,喝了半日茶,說:“闞公,您家望達性子剛烈,在獄中多次都要尋死,我吩咐獄卒日夜看守,不得出任何差池。”

闞禎兆拍了桌子,道:“你這是什麽意思?你在要挾我!”

楊文啟說:“闞公,話我已經說得很明白了,您看著辦吧。”楊文啟說罷,放下茶盅,甩手而去。

楊文啟走了沒多久,大順到了闞家莊上。家人先給大順上了茶,才去請了闞禎兆出來見客。

大順深深施了禮,說:“闞公,我家老爺、欽差陳廷敬大人恭請您去驛館敘話。”

闞禎兆冷冷道:“我同您家老爺並無交往,我也早不在衙門裏做事了,恕不從命。”

大順擡頭一看,大吃一驚,問道:“您不是那位在滇池釣魚的闞先生嗎?”

闞禎兆道:“是又如何?”

大順說:“闞公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呀?那日您硬說不認識闞禎兆先生!”

闞禎兆嘆道:“我並沒有胡說,當年那位聲聞士林的闞禎兆已經死了,現如今只有一位垂釣滇池的落魄漁翁!”

大順道:“闞公您這都是讀書人說的話,我是個粗人,不懂。我只是奉欽差之命,請闞公去驛館一敘。”

闞禎兆笑道:“我若是官場中人,欽差寅時召,不敢卯時到。可我是鄉野村夫,就不用管那麽多了。您請回吧,恕我不送!”

闞禎兆說罷,轉身進去了。大順被晾在客堂,只好怏怏而回。

劉景、馬明頭一家就去了大理茶行,夥計知道二位原是欽差手下,畢恭畢敬。劉景問:“你們家向巡撫衙門借過多少銀子?”

夥計說:“這得問我們東家。”

馬明問:“你們東家呢?”

夥計說:“東家走親戚去了,兩三日方能回來。”

問了半日,夥計只是搪塞,又道:“您二位請走吧,不然東家怪罪下來,我這飯碗就砸了!”

劉景說:“官府問案,怎麽就砸了你飯碗了?就是你東家在,也是要問的!”

夥計作揖打拱的,說:“你們只是不要問我。我只想知道,欽差大人什麽時候離開昆明?”

劉景道:“案子查清,我們就回京復命!”

夥計說:“拜托了,你們快快離開昆明吧!”

馬明生氣起來,說:“你什麽都不肯說,案子就不知道何時查清,我們就走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