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七(第2/7頁)

王繼文很是驚訝的樣子,問楊文啟:“什麽?藩庫裏的銀子是你們找商家借的?”

下面鬧哄哄的,沒人聽清王繼文的話。有人又道:“可是,銀子借出去了,楊師爺又上門來傳話,說絕不能對欽差大人說出實情,不然這銀子就充公了。”

楊文啟斥責道:“你胡說!”

陳廷敬瞟了一眼楊文啟,楊文啟就不敢多說了。大理茶行東家又道:“楊師爺還說,衙門裏虧空的這些銀子,本來就該從你們商家稅賦裏出的。你要是在欽差面前亂說,我就把你家銀子充公了,也不是沒有道理的。我們擔心銀子充公,半句話都不敢說。”

王繼文突然跺腳大怒:“楊文啟,你同闞禎兆誤我清名!”

楊文啟跪倒在地,匍匐而泣:“制台大人,小的有罪!小的害了您哪!”

王繼文喊道:“把楊文啟拿下,本官同欽差大人親自審問!”

陳廷敬安撫了眾商家,便回衙門裏審案。楊文啟跪在堂下,隨口編出許多話來:“回欽差大人,巡撫衙門裏的錢糧事務,都是闞禎兆管著,小的只替他打下手。他是雲南本地人,重一地小私,忘天下大公。朝廷每有攤派,闞禎兆都說雲南民生疾苦,私自動用庫銀交差。巡撫大人對此並不知曉,總以為闞禎兆辦事得力。”

陳廷敬此時也難辨真假,便問:“你倒是說說,闞禎兆共動用了多少庫銀?”

楊文啟回道:“動用了九十萬兩!”

陳廷敬想了想,說:“可我查過這幾年雲南巡撫衙門賬務,連同協餉、賑災,不過七十八萬兩銀子。另外還有十二萬兩呢?”

楊文啟說:“小的沒有實據,不敢亂說,我猜只怕也是被闞禎兆落了腰包!”

陳廷敬道:“你本是同闞禎兆一起向商家們借的銀子,如今人家找上門來,你竟一口咬定是闞禎兆一人所為。可見你的話也信不得。這個我再同你算賬。我這裏只是問你,你們分明是借了商家銀子,如何還呀?原樣還回去,虧掉的庫銀怎麽辦?”

楊文啟道:“闞禎兆老謀深算,早想好辦法了。他父子倆炮制了一套稅賦新法,想讓商家用借出的這些銀子抵稅,賬就可以賴掉了。”

陳廷敬沒想到會冒出個稅賦新法來。他一時不明就裏,得先弄清了再說,便問:“制台大人,您可知道闞家父子弄的稅賦新法?”

王繼文道:“闞家父子的確炮制過這麽個稅賦新法,想讓我在雲南實施。我仔細看了,實在是苛刻鄉民,荒唐之極,不予理睬。”

陳廷敬略加思忖,道:“制台大人,先把楊文啟押下去,速帶闞禎兆來問話如何?”

王繼文想這會兒如把闞禎兆找來,就什麽都捅穿了,便施緩兵之計,道:“聽憑欽差大人安排。只是去闞家鄉下莊上打個來回就天晚了,不如明日再審闞禎兆?”

陳廷敬點頭應允,正中下懷。原來陳廷敬早叫劉景跟馬明兩人一個去鄉下,一個去監牢,把闞家父子藏起來了。

陳廷敬離開巡撫衙門沒多久,就有衙役來報,鄉下莊上找不著闞禎兆,闞望達也被人劫走了。王繼文猜著是陳廷敬幹的,暗中叫苦不叠。

劉景等人回到驛館,各自向陳廷敬回話。劉景說:“老爺,我們已把闞家父子送到滇池對岸華亭寺去了。可我想,等他們同楊文啟當面對質的時候,無非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

馬明說:“是啊,那楊文啟一看就不是好東西,可闞家父子我也看不出他們好在哪裏。”

大順道:“我看也是的,闞禎兆整個兒假仁假義!闞望達嘴上附庸風雅,暗地裏心黑手辣!”

陳廷敬道:“我叫你們先把闞家父子藏起來,就是想先問問他們。不管如何,黑的變不了白的。”

珍兒從外頭進來,說:“老爺,剛才向保在外偷聽,見我來了,一熘煙跑了。我聽得驛館門響,估計是出去了。”

陳廷敬笑道:“肯定是向王繼文報信去了。他去報吧。明日巡撫衙門裏鬧翻天都不關我的事,我們上華亭寺拜菩薩去!”

一大早,陳廷敬便服裝束,準備上華亭寺去。向保垂手站在一旁,低頭聽命。

陳廷敬剛要上馬車,劉景說話了:“欽差大人,我有個想法。”

劉景說了半句,卻欲言又止。

陳廷敬問:“什麽呀?說呀!”

珍兒望望劉景似笑非笑的樣子,就猜著他的打算了,道:“我知道,他倆想把玻璃象棋帶上。”

陳廷敬笑道:“那有什麽不好說的?帶上吧。”

馬明道:“上了華亭寺,臨著滇池,下幾回棋,好不自在。”

珍兒下了馬,說:“我給你們去取棋!”

珍兒回到房間,打開箱子,頓時傻了。原來玻璃象棋不見了。珍兒嚇得箱子都來不及蓋上,慌忙跑了出來。她跑到陳廷敬身邊,耳語幾句。陳廷敬臉色大驚,回身往驛館裏面走。劉景、馬明不知發生什麽事了,也隨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