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立的烏克蘭(第3/8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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處於烏克蘭權力頂峰的人物中,只有烏共第一書記古連科能從政變中獲益,當他見過克拉夫丘克和瓦倫尼科夫之後,回到了共產黨總部,他發現莫斯科方面發來一份電報,要求烏共委員支持政變。他召集主要的烏共官員開會,向他們通報了事態發展的情況和行動計劃:烏共將根據莫斯科方面的電報,起草一份特別備忘錄分發給各地的烏共委員會,要求他們盡一切可能支持政變。

依據古連科命令所起草的備忘錄比莫斯科發來的電報要長得多,說明烏共對此很是激動。烏克蘭中央委員會認為支持緊急委員會是其最重要的任務,因此指示並且命令烏共黨員禁止參加任何集會和示威活動,同時強調維護蘇聯的統一是烏共最重要的任務。而緊急委員會的行為則被烏共領導人描述成“與絕大多數勞動者的態度和烏克蘭共產黨的原則立場都保持一致”。[8]

與此同時,克拉夫丘克開始平衡各方利益,他試圖取悅每個人,同時緊握自己已經擁有的權力。他在8月19日傍晚時分,通過烏克蘭廣播和電視發表了講話。瓦倫尼科夫已經就講話內容提出了建議,但是烏克蘭領導人自有他的主張。克拉夫丘克拒絕表示支持或是譴責政變。他號召大家耐心等待,保持鎮靜,假以時日才能判斷局勢。他對聽眾和觀眾說道:“最終,人民選舉產生的集體組織將主導一切,但是,毋庸置疑,對於建立在法律基礎上的國家而言,一切行為,包括宣布國家進入緊急狀態都將依法行事。”他宣稱烏克蘭不會宣布國家進入緊急狀態。一份發自基輔的美國外交文件寫道:“克拉夫丘克敦促烏克蘭人展示自己的智慧、克制和勇氣,重要的是不要和莫斯科對抗,因為這樣一來,局勢可能更糟。”[9]

克拉夫丘克在接受蘇聯電視新聞節目《時間》的簡要采訪時,試圖采用同樣的策略,可是不甚成功。他的一番言論——“要發生的事情終究是要來的,可能不是這種形式罷了”,讓蘇聯聽眾著實吃了一驚。他辯稱,在當前的局勢下,無論是中央還是各個共和國都沒有足夠的力量處理好急迫的經濟和社會問題,但是這種情況不會永遠持續下去。克拉夫丘克認為考慮到烏克蘭悲慘的歷史,此次政變是可悲的,因為它加劇了人們對於重回集權時代的擔憂。盡管克拉夫丘克給出了一些警告,但他在訪談結束時表明要保持經濟運行的節奏,因此他的談話給人們留下的總體印象是:最好的情況是他兩面討巧,最糟的情況是支持政變。與他形成鮮明對比的是,葉利欽在節目中公開表示抵抗政變,摩爾多瓦總統米爾恰·斯涅古爾則宣布他的國家會繼續邁向獨立。相較之下,克拉夫丘克的權衡策略看上去更像是對政變的間接支持。[10]

蘇聯政變不僅讓烏克蘭政府官員吃驚不小,也讓烏克蘭“國家民主主義者”深感震驚,這些自由反對派在數周前老布什訪問烏克蘭時,高舉“烏克蘭獨立”的口號。距離8月1日布什在議會上發表演講已經過去一段時間了,代表們分布在烏克蘭各地,他們要麽在選區工作,要麽在休假。曾長期被監禁於古拉格集中營的維亞切斯拉夫·車諾維爾現在是烏克蘭西部利沃夫地區政府的領導,在政變發生的前幾天,他正待在擁有90萬人口的烏克蘭南部工業城市紮波羅熱市。

一個月前議會宣布開始總統選舉,車諾維爾是主要的民主派候選人,而紮波羅熱市似乎是開啟總統競選的理想之地。1991年夏,紮波羅熱市正舉辦烏克蘭“第二屆紅蕓香歌唱節”,在這屆歌唱節上,歌曲突破了蘇聯模式的束縛,表現形式綜合了傳統民歌、配以搖滾和地下音樂文化。音樂節的壓軸節目於8月18日在當地的足球體育場上演,正是在這天晚上,政變者出乎意料地前往附近的克裏米亞,看望了戈爾巴喬夫。歌唱節變成了一場盛宴,那是贊頌烏克蘭文化以及展現一度被壓抑的、如今剛剛嶄露頭角的音樂新潮流的盛宴,然而,當地共產主義政府卻無暇顧及此事。第二天上午,車諾維爾和其他多位民族民主派領導人按計劃將離開紮波羅熱市。對於他們中的很多人而言,離開紮波羅熱市變成了一種煎熬,因為成千上萬的遊客驚聞政變的消息,於是紛紛湧向機場、火車站和公共汽車站,他們要盡快趕回基輔。[11]

8月19日上午,也就是政變發生的第一天,和車諾維爾住在同一家酒店的一位記者叩響了他的房門,告訴他莫斯科發生了政變。對於車諾維爾而言,他在蘇聯度過了15年的監獄和流放生涯,所以能從記者而不是克格勃的官員那裏得知政變的消息,他應感到釋然了。“如果我能在這裏睡覺,做著夢,而不是待在監獄裏,說明暴動不算太嚴重。”車諾維爾對喊醒他的人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