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故宮的營建(第2/3頁)

王魯湘:我在中華門上看到很多磚上都刻了工匠的名字和家鄉,北京城是不是這樣的?

晉宏逵:北京沒有那麽多的磚文記載,文字記載也很缺乏,很難說清楚哪個工匠是從哪來的,但對那些指揮者還是有記載的。在明代,工匠幹得特別好可以當官,就是“幹而優則仕”。

王魯湘:至少能當個負責工程方面的官。

晉宏逵:有的能當上工部侍郎,相當於現在的工程部副部長了。

王魯湘:有一種說法,說當時主要建築的技工活是“香山幫”幹的,香山代指蘇州,因為它位於蘇州太湖之濱。蘇州人在這裏幹主要的技術活,是這樣嗎?

蒯祥塑像

晉宏逵:香山那邊比較出名的工匠就是蒯祥,“香山幫”是不是以他為主的工匠隊伍,這個不好說。但我覺得,從一種文化現象來看,北京城的建築藝術、布局等等,肯定受了南京的影響。但是往更深處說,最初的原型應該是中都鳳陽城。鳳陽的石雕之類到現在為止都是最精美的。

王魯湘:實際上還是以鳳陽都城為藍本,然後把它移到北京來。我們在蘇州還能看到蒯祥的墓,他最後也封了官吧。

晉宏逵:他做到工部侍郎。到正統71的時候,中央財政匱乏,有人提出意見說封的工部的官太濫了,副部長好幾個,就把他們都拉下來了,變成了營繕所的所正,好像是正七品。等這陣風過去以後,他們又官復原職了。

王魯湘:說到蒯祥的時候,我們就會提到這樣一個問題:這麽大規模的都城建設,我們現在有很多的建設設計院,甚至有首都規劃委,有幾百上千號的工程技術人員在做著規劃和設計的工作,而且會有一個建築的總規劃師,當時有沒有一個總建築師、總設計師的職務?款祥是不是這樣一個人?

晉宏逵:還不是,當時沒有這個職務。當然從行政的序列來講,工部官員負責這個事。當時有一個叫蔡信的人,對整個規劃恐怕起了很大作用,但是沒有什麽明確記載,那時好像也沒有總設計師這個概念。

王魯湘:那蒯祥是做什麽的呢?

晉宏逵:他是木工。

王魯湘:過去老百姓建房子,不需要建築師,也不需要先出圖紙,木工就是一個設計師。建什麽樣的尺寸,用什麽材料,都是他說了算,其他的泥瓦匠都是跟著他走的。蒯祥是不是下線的主要工頭,有一點類似於現在的建築師。

晉宏逵:蒯祥的作用肯定很大,但是從《營造法式》的記載來看,放線做地盤是第一道工序,也是現場最大的第一道工程,做這種工作的應該不是木工,而是另有其人,只是我們現在不太清楚。有傳的、載入史籍的或者為一些文人筆記所涉及的,都是那些後來當了官的人。

王魯湘:還有一種說法,故宮的總設計師是個交趾人,姓阮。

紫禁城圖譜

晉宏逵:他叫阮安,是一個太監。據說這個人有規劃和策劃能力,主要工作是在正統年間完善北京城的建設,修北京九門。當時永樂雖然把北京城的規模定下來了,但城門樓還沒有完成,另外,城外、城壕上的橋還都是木頭橋。於是,做了工部負責人的蔡信放話:要做這個事,非十八萬人不可。阮元接受這個任務以後,就利用過去積累的建築材料來建城樓,而且不征調民夫,只用了在京師的萬余名士卒。這在當時得到了很大的稱贊。阮元寫過一本有關他主持的工程的書,很可惜的是,由於他是個太監,司禮監的太監不贊成他出版,所以這本書就散失了。

王魯湘:我看過一張圖,上面畫著整個紫禁城,旁邊站了一個人。這個人是不是和紫禁城的建設有關?

晉宏逵:那張圖好像有三種版本,其中比較完整的可能在南京博物院吧。畫中的人應該是蒯祥,穿大紅袍的,畫上方好像有提文。

王魯湘:這些東西應該有一個規劃圖或者示意性的圖紙,要不然這麽大的工程怎麽協調呢?像北京故宮中軸線上的前朝後寢幾大殿,那麽大的規模,總得有一個圖,大家拿著這個圖才能分頭做自己的工作呀。

晉宏逵:肯定有人協調,但是現在沒有資料記載了,我們用已知的信息往回推,會對解決這個問題有點幫助。在清代,尤其清中晚期,故宮裏有一個非常著名的設計家族,世代負責皇宮建築的設計。當時皇宮的造辦處有一個算房,有一個樣房,算房專門做預算,樣房則專門做設計,它的設計包括圖紙和燙樣兩種設計成果。

王魯湘:燙樣類似於建築的藍紙?

晉宏逵:燙樣不是藍圖,是模型。他有一個平面圖,叫做丈尺,就是咱們說的放線的圖,是木頭的。作為最大的甲方,皇帝需要清楚地知道修建之後的效果,因此需要直觀地按照一定的比例尺把要建設的宮殿做成建築模型給皇帝看。這個模型是以紙板為主做出來的,但是要做出瓦棱的形象來,怎麽辦呢?據說要用烙鐵燙出來,所以叫燙樣。燙樣的屋頂可以揭開,揭開以後可以看到裏面的裝修,燙樣的內部,也要做得很詳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