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萍末(六)(第2/3頁)

“嗖嗖嗖——”迎面忽然飛來一排羽箭,數量不多,卻來得極為突然。寧彥章按照陳摶傳授的辦法,拼命舞動漆槍,用槍杆和槍纓帶起的“氣場”,卷飛了其中大部分。但有兩支角度刁鉆的漏網之魚,卻突破了他的阻攔,狠狠地刺進了收勢不及的常寧胸口,撿起兩團耀眼的紅。

“啊——!”常寧疼得淒聲慘嚎,踉蹌著沖向對面的敵人。才跑出了三五步,他全身的力氣便已經用盡。將槍杆戳在地上,雙手握緊,身體繞著不停地旋轉,旋轉,旋轉。艷紅色血漿順著兩支羽箭的箭杆,噴泉般射向半空。直到他徹底死去,徹底變成一具冰冷的屍體。

“小寧子,小寧子!”常婉瑩哭喊著從寧彥章背後跳出來,試圖施以援手。她的腰杆卻被另外一名年老的家將抱住,無法繼續向前分毫。

“退,快退!”那名老家將不管常婉瑩如何踢打,都絕不松手。兩條長腿邁開,奮力沖向道觀大門。

“退!一起退!”寧彥章咬著牙,大聲咆哮。紅色的血跡,順著嘴角淋漓而下。常寧的年齡和他差不多,也是常府家將當中,唯一一個對他不算太排斥的人。甚至在閑暇時,還曾經小心翼翼地提醒他。光憑著熟人喂招,肯定學不好武藝。真正的感悟,通常都在生死之間。而未經過沙場歷練的人,判斷力和反應速度,都會差上許多。包括他自己,也是因為作戰經驗少,所以本領在家將中只能排在末流。

寧彥章很感謝他的提醒,也從心裏打算交他這樣一個朋友。然而,在他被羽箭射中之後,寧彥章卻發現自己無法給予其任何幫助。不能救援,不能止血療傷,甚至連跟上去幫他提早一步結束痛苦的能力都沒有,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氣絕,倒地,然後被蜂擁而上的匪徒們踩在腳下。

“沖,沖上去,殺光他們!殺光他們,給死去的弟兄報仇!”副將劉兆安帶領兩名都頭,二十幾個親信,還有近百名雜兵,快速從常寧的屍體上跑過。兩只眼睛通紅,渾身上下也被血漿染得通紅。

他們就像一群餓瘋了的野狗,急需從獵物身上扯下幾片血肉來填飽自家肚腸。然而,正在加速後撤的“獵物”,卻不是一群毫無反抗之力的綿羊。見到“野狗們”越追越近,寧彥章咬著牙停住腳步。掄起長矛,奮力橫掃!

“當!當!當!當!”金屬撞擊聲不絕於耳,至少有三把橫刀被他掃飛上半空,還有兩把從中折為了兩段。趁著匪徒們失去了兵器一愣神的瞬間,常有才抖動漆槍,左右分刺。“噗!噗!”兩下,將兩名距離他最近的匪徒送上了西天。

“殺了他,殺了他!”有名都頭帶隊撲上,橫刀淩空潑出一團白雪。常有才撥打,劈刺,橫掃,斜挑。轉眼間又殺掉了兩名匪徒,擡腿將第三名踢得鮮血順著嘴巴狂噴。第四,第五,第六名匪徒前仆後繼,他招架不及,身邊終於出現了一個破綻。帶隊的都頭見有機可乘,一個翻滾向前,刀鋒從下向上猛撩!

“哢!”千鈞一發之際,卻是寧彥章放棄與副將劉兆安捉對廝殺。將漆槍橫了過來,替常有才擋住了致命一擊。而他自己,全身上下卻是空門大漏,被四五雙眼睛同時盯緊,四五把橫刀交錯劈落。

“哢!哢!哢……”刀鋒砍入槍杆聲音不絕於耳,常有才不肯讓寧彥章為救援自己而死。斜跨步擋在他身前,用槍杆擋住了大部分攻擊。

但是,依舊有兩把橫刀,繞過了槍杆,刺進了他的小腹。常有才吐出一口鮮血,雙臂奮力,推著五六名敵軍踉蹌後退。“走,快走啊!”他回頭看了目瞪口呆的寧彥章一眼,大聲咆哮。雙腿接著用力,整個人撲進了敵軍當中,化作一團耀眼的血光。

“有才叔!”寧彥章嘴裏發出淒厲的哀鳴,像受了傷的野獸般,從地上撈起一把橫刀,四下亂剁。他不想退,他要留下給常有才報仇,給常寧報仇,給所有因他而死的人報仇。他要殺了眼前那名匪徒頭目,殺光眼前這群匪徒,殺光這世上所有良心狗肺之徒。

“找死!”劉兆安冷笑著退開數步,丟下盾牌,舉刀前沖。養尊處優的石家二皇子瘋了,在關鍵時刻被血光刺激得發了瘋。這是老天爺送上門來的功勞,他若不將功勞抓住,日後必遭天譴。

“呼!”平地上忽然起了一陣狂風,有道黑影由天而降。劍光閃動,將劉兆安砍向寧彥章的橫刀挑開。隨即身子一擰,抓起少年人,如飛而去。

“神仙!是老,老神仙!”劉兆安被嚇了一大跳,愣愣的停住雙腳,不知道自己該不該繼續上前追殺。對方來得突然,走得也急,就像傳說中的劍仙臨世般飄然來去。而得罪了劍仙的人,通常都不得好死。哪怕是已經做到了節度使,睡夢中也免不了稀裏糊塗被砍掉腦袋。